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皙華夫人到底是不敢動手打我的,但是看著眉莊這樣代我受過,心中焦苦難言,更比我自己受責還要難過。我只能這樣眼睜睜看著,只能一字一字慢慢讀著,熬著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腿已經麻木了,只覺得刺刺的汗水涔涔地從臉龐流下,膩住了鬢髮。背心和袖口的衣裳溼了又幹,有白花花的印子出來。
我一遍又一遍誦讀:
“鄙人愚闇,受性不敏,蒙先君之餘寵,賴母師之典訓。……聖恩橫加,猥賜金紫,實非鄙人庶幾所望也。男能自謀矣,吾不復以為憂也。但傷諸女方當適人,而不漸訓誨,不聞婦禮,懼失容它門,取恥宗族。”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臥之黙下,弄之瓦磚,而齋告焉。臥之黙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夫婦第二:夫婦之道,參配陰陽,通達神明,信天地之弘義,人倫之大節也。……”
是蟬鳴的聲音還是陵容依舊在叩頭的聲音,我的腦子發昏,那樣吵,耳朵裡嗡嗡亂響。
“敬慎第三:陰陽殊性,男女異行。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
似乎是太陽太大了,看出來的字一個個忽大忽小悠悠地晃,像螞蟻般一團團蠕動著。
“婦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
小腹沉沉地往下墜,口乾舌燥,身體又酸又軟,彷彿力氣隨著身體裡的水分都漸漸蒸發了。
眉莊擔憂地看著我,敬妃焦急的聲音在提醒:“已經半個時辰了。”
“專心第五:禮,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故曰夫者天也。……曲從第六:夫得意一人,是謂永畢;失意一人,是謂永訖。……”
皙華夫人碗盞中的碎冰丁零作響,像是簷間叮噹作響的風鈴,一直在誘惑我。她含一塊冰在口,含糊著淡漠道:“不忙,再念一刻鐘再說。”
“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怎麼好?只怕夫人也承擔不起呀。哎呀,莞妹妹的臉都白了!夫人!”
皙華夫人不屑:“她這樣喬張作致是做給本宮看麼?本宮瞧她還好的很!”
“和叔妹第七:婦人之得意於夫主,由舅姑之愛己也;舅姑之愛己,由叔妹之譽己也。……謙則德之柄,順則婦之行。凡斯二者,足以和矣。詩云:‘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其斯之謂也。”
身體很酸很酸,有抽搐一樣的疼痛如蛇一樣開始蔓延,像有什麼東西一點一點在體內流失。日頭那麼大,我為什麼覺得冷,那白色的明亮的光,竟像是雪光一般寒冷徹骨。
我好想靠一靠,是眉莊在叫我麼?“嬛兒?!嬛兒?你怎麼了?!”
對不起,眉莊,不是我不想回答你,我實在沒有力氣。
為什麼有男子的衣角在我身邊出現?啊?玄凌,是你回來了麼?四郎!四郎!快救救我!——不對,他身上並沒有明黃一色,那服制也不是帝王的服制。我吃力地抬頭,絳紗平蛟單袍,白玉魚龍扣帶圍——是,是親王的常服。是他,玄清!我想起來了,太后日前臥病,他是住在太液池上的鏤月開雲館以方便日夜問疾的,也是為了他尚未成婚的緣故,要和後宮妃嬪避嫌,所以居住在湖上。然而去太后宮中,皙華夫人的宓秀宮是必經之所。
他的突然出現,慌得妃嬪們一如鳥獸散,紛紛避入內殿。
清河王,你是在和皙華夫人爭執麼?傻子,那麼多女眷在,你不曉得要避嫌麼?你一定是瘋了,擅闖宮闈。皙華夫人身後是汝南王的強勢,而諸兄弟中,汝南王最厭惡的就是你,你又何必?!
唉!我是顧不得了!腹中好疼,是誰的手爪在攪動我的五內,一絲絲剝離我身體的溫熱,那樣溫熱的流水樣的感覺,汩汩而出。
我的眼睛看出來像是隔了雪白的大霧,眼睫毛成了層層模糊的紗帳。玄清你的表情那樣憤怒和急切,你在和她生氣?唉!你一向是溫和的。
眉莊,陵容?你們又為什麼這樣害怕?眉莊,你在哭了。為什麼?我只是累而已,有一點點疼,你別怕。四郎、四郎快回來了!
你瞧,四郎抱著我了,他的衣衫緊緊貼在我臉上,他把我橫抱起來,是那一日,滿天杏花如雨飄零,他抱著我走在長長的永巷。他的手那麼有力氣,帶我離開宓秀宮。皙華夫人氣得冷笑,可是她的臉色為什麼也這樣惶恐?……啊!是四郎責罵她了……眉莊你在哭,你要追來麼?我好倦,我好想睡一下。
可是……可是……四郎,你今天的臉怎麼長得那麼像玄清?我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