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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蘭沉浸在酣暢的寧靜裡,心靜止了。漸漸地,她體驗到樂了。漸漸地,樂也沒了,只有空靈。這空靈,溶了苦,消了憂,解了愁,止了痛,把濁世化成了天國。莫非,這便是金剛亥母的壇城?這飄逸,這虛無,這靜空,這靈動,真是個絕好的所在呢。
一股奇妙的香,沁入骨頭了。多像大沙河裡的沙棗花呀。一股股香味、果味、酒味、諸種的供品味一齊湧來,撲來。蘭蘭有種熏熏的醉意了。莫非,這就是受供。黑皮子老道說,神受供的,不是形,不是質,不是色,不是味,是那供物的“性”。那性,一如人的靈魂。此刻,蘭蘭彷彿明白了。漸漸地,所有的感覺也溶入空靈裡了,只有那點兒靈光在閃現。
好個酣暢淋漓呀!雖空靈到極致了,蘭蘭仍品到了“酣暢”。真的。那空靈的酣暢,才是真正的酣暢呀。她真想唱,想跳,想向虛空裡飛去。那軀體,早盛不下空靈的酣暢的傾訴了。那天空,怕也盛不下呢。
盛不下就盛不下吧。那空,本不是叫誰隨便盛的。倒是它能盛了萬物。靜極了,空才顯現。空極了,才有靈光。那靈光,莫非便是智慧了。人不是說“定能生慧”嗎?
以前,“打七”坐靜時,蘭蘭也有很靜的感覺。有時,靜極了,她會不由自主地做一些手式。這手式,尋常人不懂,黑皮子老道卻說是“訣”。蘭蘭不懂啥是“訣”?黑皮子老道就問:“你知道天線不?沒天線,收音機雜音大。這訣,就是那天線。你一插,心就通神了。”蘭蘭於是知道了“訣”。
蘭蘭跟黑皮子老道打過幾次“七”,漸漸對他有了好感。他莊嚴,能幹,啥都懂,加上行如風,坐如鐘,氣派得很。任誰見了,都不由得生敬。他雖也灌頂不久,但蘭蘭對他很是尊敬。
自皈依了金剛亥母,蘭蘭心裡充實多了。以前,空有個人樣兒,卻無個人心,老叫外物牽了心跑。那身子,跟行屍沒啥兩樣。黑皮子老道說,他的祖先會趕屍,能作法叫死屍走路,能到千里之外。那麼,以前的自己便是“屍”了。趕那屍的,就是心。現在; 她降伏了心。靈魂和形體才算合一塊兒了,倒也過得充實。
《白虎關》第十五章(2)
蘭蘭知道,爹眼裡,修行不是正經事。土裡刨食最可靠,別的全是瞎胡鬧。除了莊稼、土地、農活等祖宗常乾的營生外,爹眼裡的所有的事都是“瞎胡鬧”。媽是信金剛亥母的,但她的信是功利性的信。她希望這“信”,能給她帶來好處,比如消災,比如發財,比如交個好運。最差了,也能在下輩子投生個好人家活個好人。而蘭蘭,則有更高的念想。她腦中有許多想不通的問題,讀書也不明白,問人也不曉得,那就修吧,等明瞭“心”,見了“性”,大徹大悟,就不再有擾心事了。
自心中有了金剛亥母,蘭蘭心清了,欲寡了,啥都看淡了。她眼裡,一切都是吹了氣的豬尿泡,叫心的風吹了,誘得肉體去攆。攆了一輩子,掙個賊死,追到的,仍是“啪”的一聲,聞到股騷氣而已。蘭蘭索性就不追它了。誰願意,就追去。反正,蘭蘭是看透那虛幻了。
看透了虛幻,許多痛就木了。比如,女兒的死,原是透心徹肺的痛,現在緩和多了。明知道,人一生下,就奔向死。十歲是死,百歲是死。鹿活千歲,也終有一死。死是永恆的歸宿,活倒是暫時的偶然。通脫地想來,實在沒啥“痛苦”的。這是麻木呢?還是超然呢?蘭蘭卻分不清。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只有一個問題,那便是找個身的歸宿。心的歸宿已有了,身卻仍是肥皂泡呢。金剛亥母也罷,修煉也罷,都解決不了她的生機。
那白福,早擠到心外了。今生,她寧和一頭豬擠豬窩,卻不願和白福排大炕。花球雖約過幾次,蘭蘭沒答應。因為,他有女人有娃兒,再和他糾纏,就不道德了。灌頂前,她還希望能和花球像情人一樣交往。灌頂後,這念頭就消了。她想,自己的修行,就從還了別人的男人開始吧。那媳婦,也苦命呢。
2
早飯後,月兒向瑩兒辭行。她已託同學在蘭州的“花兒茶座”裡尋了個差事。她已學會了常用的“花兒令”,所欠的僅僅是火候。瑩兒真心希望月兒出去闖一闖。近來的一切,叫她換了腦子。若重活一次,她也會有另一種活法。但現在,晚了。像那公駝,小時候,用個小木樁拴,它也掙不脫。長大了,即使能掙脫,它也不動那心思了。瑩兒也一樣。但她終於明白了,沒讀幾天書的丈夫為啥在臨死前要逛文廟?每每想及,瑩兒便淚流滿面。這是最叫她心碎的鏡頭。……莫非,踏上黃泉路之前,他才明白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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