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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蘭蘭發現,猛子瘦了,黑了,嘴唇上有了胡茬。那模樣,越來越像爹了。這一發現,很使她難受。她不知道,他的未來,是不是也跟爹一樣苦呢?
村裡變了好多。白虎關的熱鬧到處傳染著。噪音撲了來。以前雖有噪音,但金剛亥母在心頭坐著,聖潔的光熨著心,也熨著眼中的世界。這會兒,一切都灰塌塌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那是人家的世界。空氣倒很清新。這是唯一叫她感到清爽的東西。
迷迷瞪瞪,踏上回家的路。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當初,在婆家受了委屈回孃家時,最先熨心的就是這感覺。畢竟是家鄉,那獨有的味兒,早滲入血液了。
孟八爺、花球和那個病懨懨的媳婦正在修渠。蘭蘭裝著沒看見。
孟八爺卻遠遠叫了:“蘭蘭,你爹來瞭過幾回呢。那老崽,嘴硬心軟,見你來,怕成撒歡的騾子了。”
蘭蘭低了頭,急急地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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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關》第十七章(1)
“陰間的閃電陽間的雷,驚走了摧田的布穀。”
1
瑩兒和蘭蘭牽著駱駝,出了村子。
瑩兒想給自己掙贖身錢。她說,爹媽也有難處,等掙夠哥的媳婦錢,媽就不會逼她了。蘭蘭說,那贖身錢,也有我的一份。天塌一來,咱姑嫂倆頂。開始,瑩兒想挖獾。蘭蘭說,挖獾雖能弄錢,但兩個弱女子,肯定挖不過逃命的獾,而要是爹們一搭手,錢就進媽的眼了。瑩兒又說,那就捋黃毛柴籽吧,但蘭蘭說她坐月子時,染了麥毛子,一碰柴灰啥的,身上就出紅疙瘩,能癢死人呢。
姑嫂倆又想了好些法兒,都需要本錢。女人的身子雖也是本錢,但她們都不想變壞。蘭蘭就說,一勺子舀一疙瘩金子的事,也別想了。……要不,我們到鹽池去馱鹽?鄉里人貪便宜,都吃那鹽呢,一碗鹽換一碗麥子。天長了,日久了,饃饃渣就能攢個鍋盔。……因為花球媳婦老歪了脖子在村裡晃,蘭蘭也想某個“眼不見為淨”的營生。瑩兒就說,成哩,走一站算一站吧。
老順卻不放心。他說,沙窩裡有壞人哩。要不,叫猛子跟你們去?蘭蘭說,算了,自己吃飯自己飽,自己修行自己了。我們做的業,還是叫我們自己消吧。蘭蘭明白,要是猛子一摻和,錢又成“家裡”的了;就說,放心,丟了駱駝,由我們兩個大活人頂當呢,我們剮了肉,賣了骨,不信還換不上個駱駝錢?這一說,爹就叫煮山藥噎了似的,幹張了一陣嘴,再也不好說啥了。
姑嫂倆的“家”,就馱在駝背上。因為來時要馱鹽,“家”很簡單:不過是灶具、被窩、水和吃食而已。為了一次多馱些,瑩兒吆自家的駝,蘭蘭也借了峰駝。她本想多借幾峰,老順說,成了,這一次,就當去探路。又說,以前馱鹽,只要給看鹽的幾隻兔子,人家就會給你裝一馱子,現在說不清了。你們預防著帶些錢。姑嫂倆就進了城,賣了獾油,作為本錢。瑩兒想,這錢,就當是借婆婆的,等賣了鹽後,再還給她。
出了村子,東行數日,就能到沙漠腹地。鹽池也是海子,就懷在沙漠的肚子裡。不定哪年哪月,這沙漠想來是大海,後來,地殼變了,有的海水搬到了別處,有的就叫日頭爺吸光了,鹽就晶在海子裡。――這是蘭蘭亂想的,不知道對不對?蘭蘭想,對不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想。世上好些事,你咋想,就會成咋樣。比如那佛國,誰也沒見過是啥樣子,你可以由了性子想,你喜歡它成啥樣,它就能成啥樣。佛說,萬法唯心造呢。
很小的時候,蘭蘭就跟了爹去鹽池。記得,她陷入駝峰後,沙山就忽而俯了,忽而仰了,隨了駝峰,夢一樣恍惚著。恍惚一陣,蘭蘭就真的入夢了。有時,枯黃色的夢裡,也會響起三絃子的聲音。那聲音很蒼涼,彷彿沉澱了太多的苦難和血淚,總能引起心的疼楚。它承載著痛苦,盛滿了血淚,孕育著希望,嚮往著未來。那未來,雖隱入黃沙間隱隱升騰的霧氣中,海市蜃樓般縹渺,但那嚮往本身,卻總能感動蘭蘭。
步行一陣後,姑嫂倆騎上駱駝。駝行沙上的感覺緩慢而厚重,沙坡的波動更明顯了。駝毛暖融融的,很像母親的懷抱。巨大的安全感在心裡洇滲開來。瑩兒想,駱駝真好。它甚至比媽好,比婆婆好,比生活裡的人都好。在這個不安全的世界裡,它給了自己一份安全感。瑩兒想,蘭蘭想到金剛亥母時,想來也這樣。人一生下,就被拋入了陌生和孤獨。誰都需要一份安全。她自己,不也在守候那份依怙嗎?
瑩兒老喂駱駝,跟駱駝有了感情。駱駝很乖,每次餵它,它總要親瑩兒的手。它的眼睛很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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