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嚷道:“鐵驪,看我姆媽送你的這把刀,是尚雪啊,尚雪!”
蕭鐵驪大喜,接過尚雪刀細細端詳,愛不釋手。以他武功,早就無需倚仗寶刀之利,然而刀劍之於武者,正如筆墨紙硯之於書生,似尚雪這樣的名器,他焉能不喜。
觀音奴瞥了一眼攤在案上的地圖,訝道:“清櫻這麼快就弄到皇城圖了?”她靠過去默記宮室道路,片刻後盡數記下,笑道:“官家的居所真夠大的。”
衛清櫻豔羨地道:“可惜我輕功不佳,不然就可以跟你倆潛入大內了。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官家御容呢。”
觀音奴安慰道:“我想官家也不至於長龍角,披龍鱗。既跟你我一樣,便沒什麼稀罕的。”
蕭鐵驪不禁微笑,放下尚雪刀道:“現下形勢微妙,我若公開使節身份,會成為金國攻訐宋國的口實,遼宋訂盟之事必然不諧。無奈何,只得私謁皇帝,可不是去玩兒。”
觀音奴和衛清櫻聽他說正事,都肅容等他下文,孰料他說完這句,便又低頭看刀,兩個姑娘不禁相視而笑。衛清櫻對觀音奴道:“等此間事了,鐵驪還要去金國討還一樁舊債,可惜你不能與我們同往。”
觀音奴還未搭腔,蕭鐵驪即道:“不,阿櫻,你留在東京,我一個人去。”
衛清櫻大為意外,但她已摸透蕭鐵驪脾性,也不著惱,望著他黑多白少的眼睛,低聲道:“可我想和你一路啊,鐵驪,鐵驪……”眼波聲音之柔軟,神情態度之婉媚,連觀音奴都瞧得發呆,遑論蕭鐵驪。
蕭鐵驪心中情意大盛,但他性情堅忍,已有決斷的事決不更改:“清櫻,此行是為殺人,我真的不願你同去。手刃仇人後我就回東京接你。”他想了想,又道:“故土難離,父母難捨,你也借這段時日陪陪他們。”
他這樣一說,衛清櫻便知道不能轉圜,幽幽地嘆了口氣,道:“好,我在東京等你回來。就算天塌地陷,我也會等……”話猶未了,她便頓住,懊惱地轉過頭,鼓起腮幫吹了三口氣,嘴裡唸唸有詞:“童言無忌,大風吹去。”
蕭鐵驪大笑,觀音奴卻突然出手,握著衛清櫻的面頰捏了又捏,驚歎道:“以前竟沒發現,清櫻哪兒都長得軟軟的,像一個軟和的麵人兒,鐵驪你說呢?”蕭鐵驪想起洄風洞中的旖旎滋味,不禁點頭。衛清櫻羞得一雙眼水盈盈的,又不便還手,嗔道:“夜來,你忒欺負人了。”
觀音奴笑道:“清櫻不知道麼?嫂嫂就是用來欺負的,我可是刁蠻小姑子唷。”她縮回手,很是懊悔,“話說回來,早知道鐵驪對這樣溫溫軟軟的人兒沒轍,我當年也不會跟他硬扛,以致被他無情地趕回宋國了。”
逼觀音奴歸宋是蕭鐵驪生平憾事,聽她這般抱怨,不知如何解釋,只道:“這事是哥哥對不起你。”他遙想當年,終於有機會說出心底的遺憾:“你走了以後,我時常在氈房裡草場上聽見你喚我,等我答應,你卻杳然無蹤,讓我空歡喜一場。阿媽也常常嘆息,說想聽觀音兒唱一首牧羊曲都不可得了。”
觀音奴眼睛酸澀,使勁揉了揉,笑嘻嘻地道:“這還不容易麼,我現在就唱給哥哥聽,也唱給極樂世界的阿媽聽。”
萋萋草場呀,
一頭連著天,
一頭銜著山,
我這折翅的鷹,
要幾時才能回還?
潺潺白水喲,
捲走了青牛白馬的神蹟,
蝕盡了鑌鐵契丹的光輝,
我這沒鰭的魚,
要幾時才能回還?
巍巍黑山啊,
安息著無數族人,
獨留我漂泊世間,
我這伶仃的魂,
要幾時才能回還?
蕭鐵驪按住胸口,大慟。
衛清櫻只覺觀音奴歌聲遼遠,氣息悠長,讓人由這小小水榭踏進了千里綠野,透過她無形無質的聲音觸及種種開闊意象。雖然衛清櫻不懂契丹話,但歌聲承載的感情如此深摯,讓她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
觀音奴唱完後,餘音猶自繞樑。三人沉默半晌,方才從歌聲營造的悲傷氛圍中平復。衛清櫻嘆道:“夜來啊,你把我都唱哭了,拜託你現在把我唱笑吧。”
觀音奴沉吟片刻,笑道:“有了。”她唱了一首詼諧的江南童謠,每段都要模擬一種小動物的叫聲,她學得惟妙惟肖,加上表情生動,當真逗樂了清櫻。
蕭鐵驪撓頭道:“觀音奴唱的是漢話麼?我怎麼聽不懂?咿咿呀呀的,就像一群小雞小鴨小鳥兒在鬧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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