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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獄神皋陶,乃上古帝堯時的司法大臣。大凡進了號子的人,一定要先祭上一祭,以保佑自己少受牢獄之苦。大人,您不想祭拜嗎?”
“你可知,皋陶乃古之正直之臣,知我範滂無罪,他會在上帝面前審理此案。倘我真的有罪,祭他又有何用?”
從此,北寺獄的獄神就無法享受人間的煙火了,因為一旦有犯人要祭皋陶,那位獄吏就會將範大人的話複述一遍。
這幾位的入獄,又忙壞了太尉陳蕃,幾乎每天他都在面君進諫,可每天,天子那張年輕而病態、冷漠而迷惘的臉,都讓他失望和心痛。他也知道,天子對自己夠有耐心的了,換了別人,不是罰做苦役,就是丟了腦袋。他更知道,自己的進諫毫無效果,作為帝國的重臣,他現在能做的,就僅僅是進諫不已罷了,因為只要帝國的朝廷中還存在著這種正義的行為,天下人就不至於對帝國完全失望。
很快,天子對他的進諫感到厭煩了,一道詔策下來,說陳蕃向朝廷舉薦人才不當,罷官免職。
陳蕃的免職,使朝中無人再敢為黨人講話。
搜捕在全國展開,各郡國陸續開出了本地的黨人或與黨人牽連者的名單。由於帝國中央下達了硬性的任務,分派了各地的大致名額,加之各地中官勢力的努力和政治派別利用此事整人,帝國的黨人竟達七八百之多。這些人中的大多數,都是帝國的精英分子。
平原相史弼這幾天一連收到驛馬送來的加急文書,內容都是一個:責問他為何不將本郡的黨人名單上報中央?接著,中央來了宦官使者,將自己的屬下們拿到館驛中去拷打,讓交出黨人。史弼忍耐不住,跑到中官下榻的地方問個究竟。那位使者沉著臉問他:“天子下詔捕捉黨人,旨意堅決。青州有六郡,五郡有黨人,請問史大人,您有什麼本事,竟將平原郡治理得連一個黨人都沒有?”
《品漢朝》第二章 大放逐(10)
史弼答道:“先王治理天下,劃界分境,水土各異,風俗不同。他郡自有黨人,本郡惟獨沒有,這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呢?如果一定要稟承上司的意圖,諂害善良,濫施刑罰,以逞非理,那麼平原郡內,家家戶戶皆可指為黨人。如果朝廷非要我如此,在下惟有一死而已。”
中官被史弼的狡辯弄得憤怒不已,下令黃門騎士將史弼和他的僚屬們悉數押進檻車,帶往京師。
有像史弼那樣隱藏黨人的,還有自願做黨人的。
帝國的度遼將軍皇甫規,派自己的馬弁送了一份書信到天子那裡,聲言自己曾舉薦張奐,這純屬結黨的行為。而且,太學生們曾為自己上書請願,因為自己是個黨人,請天子以黨人之罪給予處置。
天子一笑了之,他知道這個老傢伙是吃飽了撐得慌,故意來攪渾水。
太學生賈彪,此時任帝國豫州新息長。他是個崇尚道德、個性很慷慨的人。新息這個地方窮得要命,老百姓生子便殺,因為無法養活。他到任的那天,手下官吏呈上來兩樁案子:城南有盜賊殺人,城北有母親殺嬰。屬下讓賈大人先去辦城南的案子,可賈大人卻說:“賊寇害人,此則常理。母子相殘,逆天違道。”
沒想到的是,他的舉動一石二鳥,竟把城南的盜賊感動了,紛紛面縛自首。數年以來,新息人口增加了數千,男孩的名字都叫賈兒,女孩的名字都叫賈女。
黨人的事件發生後,他一直在注視著動向。陳蕃罷免的訊息傳來,他坐不住了,對自己的同志說:“吾不西行,大禍不解。”
賈彪進入洛陽時,已是次年。天子的身體越發地不行了,如果按照術士們給他列出的時間表,他每天必須和十來個女人性交,吃各種丹藥和西域胡僧帶來的助長性交能力的藥品,祭祀佛陀和老子。天子並非樂此不疲,而是感到十分地緊張和恐怖。事實上他也做不到,但沒有子嗣的苦惱對於一個帝王來說,又是超乎常人的。正如大漢帝國初期的一位詞賦家枚乘所言:“皓齒而娥眉,命曰伐性之斧。”天子本來就孱弱的生命之樹,已被伐得差不多了。恰恰此時魏郡上報,說有甘露、嘉禾兩種祥瑞出現,巴郡又報黃龍現形,這給天子絕望的臉上增添了一些血色。他讓朝臣和術士們商議出一個辦法慶祝此事,希冀延遲天命,長樂未央。
賈彪慎重地選擇了他所要拜訪的人物。於是,新立皇后之父、槐裡侯、城門校尉竇武和尚書霍諝謂的府門被叩開了。竇武對於天子的作用固不待說,而霍諝不僅為人正直,而且天子對他的印象很好,因為他在幫助天子扳倒大將軍的行動中發揮過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