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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的研讀,令皇甫將軍思緒萬千。他覺得王符的議論不僅面面俱到,而且一針見血。羌人之亂以及現在釀成的整個西北涼州的羌、胡、漢多民族地域性大叛亂,其根源在於大漢帝國一開始就在戰略上採取了放棄涼州的收縮政策。《潛夫論》中指責了孝安皇帝永初年間羌人叛亂時,公卿們主張捐棄涼州、退保三輔的思想。這使皇甫將軍想到北宮伯玉寇略三輔時,朝廷委任自己出鎮長安的那場御前會議。
那天,天子大會公卿百官於德陽殿正殿,他的焦慮,不減於聽到黃巾之亂的訊息。不過,天子的精神大不如那一次了。皇甫將軍並不認為這是由於黃巾等危難的國事,讓天子操勞至此,而是他的荒淫無度,與他的叔父孝桓皇帝如出一轍。三十出頭的年輕人,孱弱削瘦,臉色灰青,毫無血氣,許多老臣彷彿又看到了先帝。如果說,孝桓皇帝是因為沒有子嗣而按照方士們的教唆,把身子搞得一塌糊塗,當今的天子則完全出於劉氏皇族腐朽的遺傳天性,以及從小依賴宦官的生活。
《品漢朝》第五章 烽火狼煙(2)
第一個站出來發言的是司徒崔烈,他重彈放棄涼州的老調,把個出生於邊塞北地郡的議郎、曾任朱儁將軍護軍司馬的傅燮將軍氣得暴跳如雷,他顧不得體面和身分,厲聲喊道:“斬了司徒,天下乃安!”
主持朝儀的尚書馬上出奏傅燮廷辱大臣,要求天子按罪論處。
天子沒有動怒,他對這個身長八尺的偉岸將軍有比較深的印象,此人在跟從朱儁###黃巾時,曾上疏陳述黃巾的亂源在於朝廷奸人太多,中官弄權。因為這個,得罪了大長秋趙忠,傅燮沒有得到封賞。故當大長秋進一步提出要治他的罪時,天子親自阻止了這件事,詔拜議郎。天子問他何故出此聳言?
“孝惠皇帝朝,匈奴昌頓單于觸犯大漢,樊噲將軍為之稍加開脫,季布將軍猶言:‘樊噲可斬’。如今涼州居天下要衝,是國家的藩衛。高祖皇帝初興之際,就委派酈商將軍為隴西都尉,專門負責平定北地郡。孝武皇帝開拓邊境,於元狩二年降匈奴渾邪王。太初元年,置酒泉、張掖二郡;四年,又置匈奴休屠王領地為武威郡;後元元年,再分酒泉郡置敦煌郡。這一切舉措,在戰略上都是為了斬斷匈奴的右臂,打通大漢西北的道路,安定大漢西北的邊陲。而今邊郡的牧御官吏們,貪贓失和,使得整個涼州刺史部發生叛亂,而崔烈身為宰臣,不念為國家考慮平叛之策,反而要割棄一方萬里之疆土,臣私下大惑不解!如果讓羌人這樣的披髮左衽之虜佔據涼州,待到他們士甲堅勁,因此為亂,這是天下的至慮、社稷的深憂啊!倘若崔烈不知此中厲害,這是他的愚蠢;倘若他知道這一點卻說出這種話來,則是他的不忠!”
傅將軍的振振有詞使得天子和公卿們下了平定涼州的決心。
對西北採取放棄的政策,是從世祖光武皇帝光復本朝以後開始的。這與高皇帝開創的大漢帝國風格迥異,特別是與孝武皇帝一朝北擊匈奴、開拓西域的雄武氣魄大相徑庭。以國力論,本朝並不遜於前漢,而且,本朝還曾經動用了小部隊和幾個勇敢的使者,就成功地迫使王莽篡漢時期紛紛背叛大漢而投向匈奴的西域諸國重新歸順。這便是本朝大學者和歷史學家班彪先生的小兒子班超創下的偉業,他年少時就不願意像他的哥哥班固一樣繼承父業,做個文人,於是他扔掉筆,穿上了軍裝。此外,本朝安豐侯竇融之侄、光祿勳、車都尉竇固,其曾孫、外戚大將軍竇憲,都曾於孝明皇帝朝和孝和皇帝朝大破匈奴和西域叛國,取得了輝煌的勝利。從地理上看,這些征服的地區尚在涼州的西北,而且大漢還在這些地域設定了行政機構和衛戍區。再則,居住在涼州的羌人比起匈奴和西域諸國來,其文明進化、部族人口以及武裝力量都落後一大截。《潛夫論》中說羌人開始叛亂時,“黨羽未成,人眾未合,兵器未備,或持木枝,或空手相搏,草食散亂,未有都督,甚易破也。”又說:“虜或持銅鏡以像兵器,或負案板以類盾牌,惶懼擾攘,未能相持。”
為什麼大漢竟然對付不了這樣的敵手?為什麼甘心讓羌人擾亂涼州,再次切斷大漢西部的通道,丟失了班超和竇憲的成果?又是為什麼,大漢的子民也參加了涼州的叛亂?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推究起來,首先要追溯至世祖光武皇帝的立國姿態。
從周武王滅商那個遙遠的年代直至大漢,所謂中國,指的是黃河中下游流域,其政治和文化中心有兩個,一是華山以西、渭水流域的長安一帶,當叫宗周。一是華山以東、洛水流域的洛陽,當時叫成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