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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來的事件令楊玉環吃了一驚,可是,她也在盛氣中,雖然面對著君皇,人世間至高無上的一個人,但這樣的場合一樣不願屈服,在驚心的聲響中,她正面對著皇帝,又虎虎地說:
“用不著毀壞東西,我犯了罪,就驅逐我出宮好了。”
裡面的聲響驚動了外面的侍從,有兩人進入,而皇帝於盛怒中轉身,正迎著那兩名內侍,他運用至高的皇權了,在暴怒中隨著楊玉環的指引而運用權力,他叫出:
“貴妃忤旨,放還,立刻放還本家!”兩名內侍愕然應是,看皇帝向外走,其中一名內侍想挽回,同時也希望確定,急問:
“陛下,貴妃——”
“貴妃忤旨,著即出宮送還本家!”皇帝氣促地嚷出,一面走,一面又說:“豈有此理!”
皇帝最後的說話,應是肯定的詔命了,那內常侍一凜神,心知事件已無可挽回,他依照宮廷體制說出:
“貴妃謝恩——”
楊玉環雖然也在驚悚中,但她並未依照內常侍的唱呼而移動身體,她以尋常夫妻的觀念而看事,丈夫驅逐自己,還有什麼恩可謝呢?
“貴妃……”那內常侍惶惶地叫著——這樣的事發生在宮廷中是他全料不到的。現在,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皇命放出,可是,在宮廷的歷史上,沒有把一位忤旨的貴妃輕易放逐出宮回本家的,再者,處分貴妃,也需要有正式詔命,可是,皇帝親口所說,他又不能不遵從。由於不知所措,他叫了一聲,訥訥然無法再說話了。
楊玉環在憤懣中,恣放地說:
“皇命立刻放我出宮,你去備車——我的本家,哦,在長安城內——”她稍思,再說:“去駙馬都尉楊錡宅!”
“貴妃……”內常侍欲建議找人緩和,但是,他想到了自己是直接受皇命的,隨便說話,就會獲罪。
而此時,謝阿蠻膽怯地出來了,她看著貴妃說:
“皇帝真沒道理……”她的話才出口,被內常侍喝止了,同時,已有人備車,入告。緩和的可能性已失去了。
一宗史無前例的嚴重事件,兒戲地出現在大唐宮廷中,後宮最尊貴的貴妃,乘了表有她階級的宮車,被逐出宮,沒有人能為此事說話,楊貴妃本人,就著了隨身的衣服,在衝動的怒氣中上車,兩名宮女在惶惑中受內常侍的暗示,奔著相隨而上車。
唐宮中著名的舞伎謝阿蠻被突來旳事變所怔住,發宮車離去之後,她呆立著,手足無措。一名女官出來,推撼著她,低說:
“小鬼,你出面去找高力士,向皇帝陳情——”
“我去?”謝阿蠻稍思:“高公公不大喜歡我,這事真糟,我想,你去說的好,看看有什麼辦法挽回,我想,皇帝不像真的不要貴妃了!”
“是啊,所以要趕快去設法挽回,我有職位,不能說話,你不妨,到處亂走亂說話慣了的,沒有人會罰你,再者,剛才是你隨著貴妃出宮的!鬧事情,也有你的份。”
“那就是我去好了,不過,高公公不見得肯聽我的——他對我,從來就不大看重!”謝阿蠻發著牢騷,“好,我去找他再說,大不了挨他罵一頓。”
當宮中哄傳著楊貴妃因忤旨而被放逐出宮時,楊貴妃在一天中的同一個上午,再到了楊錡的家。
她曾經大怒,但在宮車中過了一段時間,怒氣消失了,有一些自傷——她想到平常時日皇帝對自己的寵愛,人們稱為罕見的,然而,一宗在她以為很輕微的事件,卻引致如此的後果,她對自己的任性沒有譴責,她遺憾於一個皇帝的情愛無常。她不依照宮廷的思路想事,她只從自我的直觀而出發,她想:出宮就出宮算了,有什麼了不起呢!
於是,在再到楊錡住宅時,她很平靜,楊錡已經回來,他和太華公主在恐懼中出迎,而楊貴妃卻輕鬆地說:
“我被皇帝驅逐出宮,我的貴妃完了!”
她的輕鬆使楊錡夫妻大感意外,他們不敢介面,依禮招待了內侍,於送走他們後,再到內室和貴妃相見,太華公主的憂惶已表現在臉上,一見,急促地問:
“貴妃,真個不嚴重嗎?”她從楊玉環的神態看,似乎不嚴重,可是,以她本身的經歷,宮中逐出貴妃,必然是極嚴重的,逐出,應該只是第一步,而第二步,大致會是處死。但是,她又有些淆惑,被逐出的妃嬪依然乘著有徽飾的車輛,這可怪異了,和宮廷的制度不合;其次,送貴妃來的內侍、從者,既未宣讀詔諭,又無正式的禮節,似乎是茫茫而來,又茫茫而去,使她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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