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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向天訴說,不出聲,但總算有了傾訴的物件,不再覺得自己必須孤獨地承受壓力;只是,說著說著,眼淚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在眶中打轉。
但,她連流出眼淚來抒解一下情緒都不能。長廊上有人影閃動,秋雲回來了,她立刻重新擺出莊重、嚴肅的神情。
秋雲向她稟告:
〃我到無為齋的時候,老爺正在裡屋寫字,不理我,我要蓉兒去說,老太太定下了樁天大的喜事,吩咐太太告知老爺。老爺這才讓我說,說完了,給了三個字:知道了。接下去,老爺又低頭寫字。我就回來了!〃
情況如常如昔,也如意料,因而陸夫人平靜地聽著,聽後一言不發,也像給了個〃知道了〃;秋雲則是小心謹慎地說話,於是再小心地往下說:
第一部分 第9節:故夢(9)
〃春夢讓我回說,她到大門上去等著,等到少爺回來,盯著少爺進門,立刻上怡福居。〃
不然,他會溜回自己房裡,磨蹭上半天不見人。誰都明白他的習性,於是,陸夫人微點了點頭,發出了聲音:
〃嗯——〃
事情非這麼辦不可,她同意春夢的做法,但,接下來卻不說話了,像是已經不再關心兒子返歸的事。她的心念已動,心思整個困在婚費的問題上,不說話,下意識地開始邁步,想立刻回房去檢視剩餘的地契,好作打算。於是,眉頭深鎖的她,行走的速度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很快。
不明所以的秋雲既不敢開口詢問,又不敢落在她身後太遠,於是,幾乎是跑著小碎步才勉強跟上。不料,到了門口,她突然停步,秋雲沒能預知,來不及收腳,竟險些撞上她的後背;但她的心思在別處,沒注意這個情況,而是習慣性地吩咐身後的人辦事:
〃去交代廚房,明兒姑太太來——她喜歡的吃食,全都備上,一樣都不能少!〃
儘管家道已經中衰,家用必須省儉,但是絕不能薄待親戚,因此,她說話的語氣非常沉穩。
還帶著幾分驚、心跳加快的秋雲沒有她的沉穩,兩排牙齒在寒風中咯咯發顫,勉強擠出個回應:〃是。〃
聲音才發出,她已經推門進房,而且隨手合上了門,隔絕了外界。
屋內暖和如春,几上養的素心蘭正綻放吐芳,整個屋裡盡是清幽的香氣。但置身其中的她完全沒有感覺,一合上門,她就難再舉步行走,背靠在門上,藉以撐住身體,精神則癱軟了,不能再堅強地忍住眼淚,沒多久臉上的脂粉就糊成了一片。
過後,她慢慢地挺直身體,深吸一口氣,移動雙腳,走進裡屋,在妝臺前坐下,對鏡拭去臉上的淚痕,施上一層薄粉,也專注地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嚴正地要求自己面對現實——沒有人瞭解,也得不到任何幫助,唯有依靠自己的意志來支撐一切。
心中開始撥算珠:
〃聘禮不能少,宴席不能省……新居粉刷、佈置……衣裳、首飾、傢俱……安頓陪嫁來的人……〃
各項費用加起來非常可觀,又難在既無法開源,也不能節流,只怕賣一塊地還不夠。越是面對現實,冷靜思考,她的眉頭就皺得越緊,腰挺直了,背卻駝了。
而她為之發愁的物件陸天恩正在回府的路上,心思中完全沒有母親的存在。
大順在茶園裡找到他,硬把他拉出來送上馬車。他身不由己地讓馬車載他前進,心神卻整個地留在茶園裡,留在水飄萍的眸光和說唱中,恍惚得像落入了雲海花海聯合編織的夢幻中,不真實,但是美得令他迷醉。
馬車在陸府門口停下,發出報喜似的戛然一聲,車身顛簸了一下,卻仍然沒有把他從美夢中震醒;而已經在門口守候多時的春夢早已迫不及待地向馬車跑來,和先跳下車來的大順不約而同地一面伸手掀開車簾,一面叫喚:
〃少爺——〃
他隱約聽到了,但是,眸中盡是朦朧的水影,心神還帶三分迷糊,以致下車的時候腳步不穩,上階的時候沒看到臺階,進門的時候沒看到門檻,都險些絆跌。春夢看著他魂不守舍的樣子,一面心裡暗笑,一面不時地伸手去扶他,一面滔滔不絕地說話:
〃謝天謝地,您可回來了……老太太打宮裡回來,有要緊的事要說,您沒在府裡,太太可急了……我親自守在門上等,心都是懸著的……〃
陸天恩察覺到身邊有人,也察覺到這人正在對他說話了,轉頭去看,而且立刻興高采烈地向她傾訴:
〃你可知道,這世上——真的有人——眼眸如秋水,如寶珠,如明星,如絳珠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