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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孃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竇公子一聲驚呼,滿臉羞慚地抱拳作揖賠著不是。幾位公子雖然覺得遺憾,卻也都笑著打趣竇公子大意失荊州。卓公子更是出主意,說那滴墨落在荷葉下,不如畫兩尾金魚,反而能起到畫龍點晴的作用。王公子聽了上前打量,竇公子卻說既然禍是他闖的,自然由他收拾殘局。然後拿了張名帖出來,請五少爺幫著差個人送多寶閣去,讓多寶閣的師傅立刻裱了送過來。王少爺聽了有些不好意思。說拙畫一幅,怎好勞動多寶閣的師傅幫著裝裱。竇公子說,你怎麼也要給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我才是。四少爺見,就笑叫了王樹,讓王樹拿去。竇公子聽了面露難色,問王樹知道多寶閣怎麼走不?五少爺就主動接了畫,說:還是自己跑一趟的好。免得王樹耽擱了時間。”
“所以,大家就由著五少爺去送畫了?”十一娘沉吟道。
“四少爺要攔,五少爺卻說,他反正閒著無事。多寶閣一向自詡清貴,讓王樹去,的確有些不合適。不如他差個管事拿去。”竺香道,“也不管四少爺怎麼說,五少爺轉身就走。把畫給了白總管,卻沒有回垂綸水榭,而是一個人回了院子。我問喜兒,喜兒說,五少爺回到屋裡就關了門,說天氣熱,有點累,要歇會。有人來,就攔一攔。還吩咐,那畫裱好了,立刻跟他說一聲,他也好及時送到垂綸水榭去。如果遲了,讓別人誤會徐家的人不會辦事就不好了!”
十一娘聽著半晌才道:“這件事你也別嚷嚷,我們看看再說。”
竺香恭聲應是,晚膳過後來稟她:“畫拿回來了。五少爺立馬就送去了垂綸水榭。竇少爺向五少爺道謝,還說,沒想到五少爺辦事這樣妥貼,以後再有這樣的瑣事,還要多多請教五少爺,望五少爺不要推辭才是。”
十一娘鎖了眉頭:“五少爺怎麼說?”
“五少爺只是笑。”竺香看著神色微黯,“幫著傳晚膳,傳茶水,送客……”
正說著,有小丫鬟來稟:“四少爺和五少爺過來了!”
十一娘朝竺香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說,起身去趿了鞋。
徐令宜抱著謹哥兒坐在西次間臨窗的大炕告訴謹哥兒畫小雞,見了徐嗣諄和徐嗣誡進來,謹哥兒拿著筆就從徐令宜懷裡跳了起來,高聲喊著“四哥”、“五哥”,一副要下炕的樣子。徐令宜就按了謹哥兒的肩膀,“把這一筆畫完”,然後抬頭淡淡地望了垂手立在自己面前的兩個兒子:“客人都走了?”
謹哥兒委委屈屈地重新坐在了徐令宜懷裡,低了頭繼續剛才的勾勒。
徐嗣諄忙道:“都已經走了。竇淨還邀了我們過幾天去他家裡做客。”
徐令宜目露贊同地“嗯”了一聲,道:“天氣炎熱,讀書也靜不下心來。趁著這機會和朋友多走動走動也好……”
“爹爹,我畫完了!”他的話沒說完,謹哥兒又能站了起來。他的動作敏捷快速,徐令宜又沒有注意,要不是徐令宜反應快,立刻揚了下頜,謹哥兒的頭就頂到徐令宜的下巴上。
他笑著拍了拍兒子的屁股,朝炕桌望去。
原本應該三筆長一筆短地畫出小雞的腳,謹哥兒卻偷懶,用筆在上面按了個墨坨。
徐令宜不由失笑:“這是小雞的腳嗎?”
“是啊!”謹哥兒眼神認真地望著他,用胖胖的手指了那坨墨,“小雞踩到泥塘裡了,就是這個樣子。要是爹爹不相信,可以問小毛。我們家的花錦踩到泥塘裡,也是這樣的!”
花錦是謹哥兒養的一隻錦雞。
望著兒子認真到無辜的表情,徐令宜忍不住大笑起來。
聲音洋溢著不能錯識的歡快。
徐嗣諄和徐嗣誡不由張大眼睛望著徐令宜。
徐令宜這才驚覺自己失態。
他慢慢斂了笑容。
謹哥兒已拉了他的衣袖:“爹爹,爹爹,我畫完了,我可以下炕了嗎?”扭著小身子,滿臉期待地望著他。
徐令宜的心都軟了,哪裡會拒絕他。摸了摸他的頭:“你要幹什麼?”
“我要去看我的蟲子,看它們長大了沒有?”
徐令宜笑著把他抱放在地上:“讓阿金帶你去。天黑了,別一個人到處亂跑,像上次一樣把膝蓋磕著了。”
謹哥兒敷衍似的“嗯”了一聲,立刻跑得不見了人影。
徐嗣諄卻忍不住抬頭朝窗外望去。
滿天彩霞,燦如披帛鋪在天空中,把屋子都映紅了。
這算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