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4 頁)
出民工,所以是男、女各一間房。
每天早早就上了工地,要幹到天黑才收工。各大隊會派人替集體煮飯,菜則要自己攜帶,也就是醃菜、辣椒、鹹蘿蔔之類的,既下飯又可長久儲存。
在山前人工渠道的工地上,成千的民工熱火朝天地在那裡奮戰,場面氣勢壯觀、振奮人心。我們依靠人工,挖出了寬有二十五米,深度超過兩層樓房的人工渠道。
我穿著勞動布的褲子,褲管捲到了膝蓋,腳著的是橡膠底的解放鞋。已在十二月的寒涼氣候中,可我仍然赤裸著上身,與鄉下人的唯一差別是肩膀上戴著墊肩,那是從上海帶來的。我簸箕裡的土石要比別人多,挑擔時走路的速度也要比別人快,儘管我曾是大城市人——這就是我表現突出的秘密。因為我是上海知青,大家有著較低的預期心理,但我幹起活來,比土生土長的鄉下人更拼命、更吃苦,他們就很感動。那裡的人們是善良、純樸的。
人工渠道越挖越深,到後來已有三四個人高的深度,我肩擔著泥土和石塊,腳踏在沿著人工渠邊挖上去的階梯,一步一步走上去,到了地面後,把土石倒在指定的地方,然後又下去挑下一擔土石。就是這麼地,挑完一擔又一擔,一擔又一擔……一直要天黑才收工。然後,是一天,又是一天……
——這些經歷說起來是枯燥的,但生活本來就是枯燥的,人本來就是這麼地活著。在身臨其境之時,我並沒有特別的感覺。只是今天回想起來,覺得不可思異,我怎麼能夠如此長時間地忍受這樣簡單、重複、原始的體力勞動。這使我認識到,人在特定條件下,能夠產生難以置信的毅力和忍耐力,而這種意念的力量其實也就是我人生的主要驅動力。
最後完成的山前渠,看起來氣勢磅礴,一條筆直的人工渠道一直伸展到極目之處,渠道的兩邊,兩條等高、與渠道等距相隔的人造堤壩與人工渠道平行,也一直伸展到極目之處。當我站在完工的渠道旁,自豪感油然而生,這裡也有我灑下的汗水。
這樣的雄偉工程,是當政者的政績,但實際效益卻不是很大。因為這一條人工渠只是取代了已存在的自然河道,那河道本就有把上游的水排到下游的功能,但因為是自然形成的,所以是彎彎曲曲的。而這一人工渠道則那麼地壯觀,展現了那種人定勝天的沖天豪氣。可是,這樣的工程太勞民傷財了,而且還佔用了不少耕地。
當年為修建水利工程,無償地呼叫了農村勞動力。農民們的積極性當然不是很高,可又不敢違背上級指令,只能軟扛硬磨。記得那是在西塘水庫工地上,某天,公社黨委書記來視察。他看到了出勤民工稀稀落落地沒有多少人,勃然大怒,馬上要下屬去調查。那是“階級鬥爭、一抓就靈”的年代,結論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出:“階級敵人破壞”,要立即清查。
清查的結果顯示,缺勤的人很多,但大都是“貧下中農”,所以無法和階級敵人掛上鉤。最後,發現毛家窩村的一富農家庭的父子倆都沒有來。所謂富農家庭,也就是說,那父親在50年代土地改革時,被定為富農的經濟成分,而富農在文革中又被劃為“黑五類”,而他兒子那就是富農的家庭出身。
其實這一對父子是請了假,才沒出工的。他們向生產隊長請了假去賣豬。因為隊裡派了他倆的民工差。那樣的苦差,一般農民們都不願去,所以成分不好者就要首當其衝,因為他們不敢牴觸。這父子倆都是單身,長期在外,養的豬也沒法照管了,就只能先賣了。但豬由國家統一收購,所以他們那天把豬送去賣給湛溪街的供銷社,卻正好碰到公社書記下工地視察。
儘管他們缺勤是請了假的,但為要尋找“階級鬥爭”的活靶子,就管不了這麼多了。當天晚上,工地上就召開全體民工的批鬥大會。這一對可憐人,就站在那裡,彎著腰,低著頭,接受批判,連氣也不敢出。最後,批鬥大會結束了。但是,對於階級敵人,“在政治上要批臭,在經濟上也不能讓他們佔了便宜”。所以還宣佈了懲罰性處理:罰款三百元,還要罰他們夜晚加班,完成兩個土方的工作量。大會結束後,公社書記前呼後擁地先離開了。
散會後,我看到那富農的兒子,一個忠厚的農民小夥子,在與黃書記說話。黃書記是個女性公社幹部,約三十多歲,她由上級派駐在西塘大隊。那富農兒子,可憐兮兮地向她哀求:是否可以減少一些罰款。黃書記斷然決然地拒絕了他的哀求。
工地上的悲哀(2)
只見他手摸索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牛皮紙袋,顫顫巍巍地遞上去,說這是他們賣豬剛得到的,一百八十五元錢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