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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武林傳承浩瀚千年,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十八般兵器,千萬般手段,到了這一代人,好像都斷了篇。
乃至於時無英雄,竟使豎子成名。
周翡想得太入神,沒料到前面的人突然停住腳步,她一下撞在謝允的後背上。
謝允趕緊扶了她一把,又調笑道:“你從前面撞多好——磕著鼻子了嗎?”
周翡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只見前方突然開闊了些,接著石壁上的油燈,周翡看見前面居然有一處簡陋的小屋子,裡面有長凳桌椅可供休息,牆角還儲存了不少食物。
紀雲沉這才回過頭來,說到:“諸位請先在這裡休息一晚,等明日官兵和青龍狗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再送你們出去,脫身也容易。”
殷沛冷冷地說道:“脫身?別做夢了,青龍主是什麼人?得罪了他,必被追殺到天涯海角,一條粗製濫造的密道就想避過他?”
周翡道:“還指望你主子來救?少做夢了,他要是真追來,我先宰了你,像你這樣丟人現眼的後人不如沒有,拖來陪葬到了下邊也未必有人怪我。”
殷沛本該勃然大怒,聽了這話,卻很奇怪地笑了一下,說道:“救我?青龍主倘若追上來,要殺的第一個人就是我。”
吳楚楚見沒人理他,無端覺得這小白臉有點可憐,便問道:“你們……不是一夥的嗎?為什麼要殺你?”
殷沛用眼白鄙夷地掃了她一下:“你知道什麼。”
“我聽說,別人都是收徒弟,”謝允忽然說道,“青龍主收了十八個義子義女,方才九龍叟稱你為‘少主’……”
花掌櫃哼了一聲:“認賊作父。”
“不敢當,只是自甘下賤而已,”殷沛說道,“你們沒聽見有些鄉下人管自家養的狗叫‘兒子’麼?我們見了他,要四肢著地,跪在地上走,主人說站起來才能站起來,他吃飯的時候,要跪在他膝頭,高高興興地等著他用手捏著食物喂,吃完沒死,主人才知道飯菜裡沒毒,將我們打發走,偶爾心情好了,還能從他那討到一塊額外的肉吃。”
殷沛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直直地盯著紀雲沉的背影,那男人本就佝僂的背影好像又塌了一點,說不出的憔悴可憐。
“至於我,我最聰明,最討人喜歡,最順從,時常被青龍主帶在身邊,那九龍叟本領稀鬆,跪下都舔不著主人的腳趾頭,只好捏著鼻子來拍我的馬屁。跟我出門解決一個廢人,也浪費不了他老人家多大的精神,運氣好,還能名正言順地搶點東西,豈不便宜?只是沒想到北刀身邊實在是人才濟濟,連南朝鷹犬都不惜千里迢迢地趕來護衛攪局,還將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九龍叟折在裡頭。”殷沛笑道,“我私下裡狗仗人勢,這沒什麼,回去頂多挨一頓鞭子,但出門闖禍,不但將他的干將折損其中,還斷送了一個翻山蹈海大陣,這就不是一頓鞭子能善了的了。”
紀雲沉充耳不聞,自顧自地擺著桌椅板凳,又將小壺架在火上,熱了一罐米酒,只是不知怎麼的,沒能拿住酒罈子,脫手掉了,謝允反應極快,一抄手接住:“留神。”
紀雲沉愣愣地站了一會,擺擺手道:“多謝——阿沛,是我對不起你。”
花掌櫃怒道:“你就算對不起他,這些年的債也算還清了,他去給人做狗,難道不是自願的?難道不活該?”
殷沛惡毒地看著他笑。
紀雲沉從懷中摸出一塊乾淨的絹布,將一摞舊碗挨個拿過來擦乾淨,倒上熱氣騰騰的米酒,遞給眾人,那米酒勁不大,不醉人,口感很糙,有點甜,小半碗下去,身上就暖和了起來,縈繞在周遭的潮氣彷彿也淡了不少。
紀雲沉盯著石桌,低聲道:“我年少時,刀法初成,不知天高地厚,拜別老師,執意要入關,老師勸過我,但我覺得是他老了,膽子小,不肯聽。我的老師勸不住我,臨別耳提面命,令我凡事三思而後行,他說‘你手中之刀,譬如農人手中鋤頭、賬房手裡的算盤,鋤頭與算盤,都是做事用的,不是做人用的,不要本末倒置’。”
紀雲沉說到這,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周翡,不知是不是從她身上看見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周翡抿了一口米酒,沒有搭腔,心裡將北刀關鋒的幾句話過了一遍,沒太明白。
“我當然聽不進去,”紀雲沉說道,“刀乃利器,刀法中若有魂靈,‘斷水纏絲’就是我一手一腳一魂一魄,怎能被比作鋤頭算盤之類的蠢物?我入關中,果然能憑著這把刀縱橫天下,很快闖出了一點虛名,結識了一幫好朋友,好不得意。我有心想在中原開宗立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