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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先生不贊成革命,力主君憲,除開皇恩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怕革命排滿後引起中國的混亂而導致分裂。”梁啟超不愧為康有為的大弟子,他不用思索,就以非常明白的語言回答楊度的提問,“南海先生說,今日如果推翻了皇上,則必然各省都要自立,一旦自立,則必然相爭,一旦相爭,十八省則為十八國。這一點,南海先生說就連外國人都看得很清楚。到那時,中國則將受制於各大國。他還說過,他自長大以來所見弱小之邦被人吞滅不可勝數。比如琉球被日本所滅,安南、突尼西亞、馬達加斯加被法國所滅,緬甸、波斯被英國所滅,巴稱爾、土爾尼特被俄國所滅,古巴、檀香山、小呂宋被美國所滅。這些都是最近二十年所發生的事。他認為凡物合則大,分則小,合則強,分則弱,如果中國分裂,則由大國變為小國,本來就不強,那就更弱了,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外國列強所吞滅,我堂堂中華民族則不復存在。這一點是南海先生所反覆論述的。”
梁啟超轉述康有為思想的這番話,使楊度陷入了沉思。
楊鈞點頭說:“康有為先生的這個顧慮也不是沒有根據的,自古以來弱肉強食,鯢遭鯨吞,乃理勢之然。依我看,中國既要排滿,又不能分裂。”
代懿也說:“重子平時不談政治,一談起來,便有獨到見解。我完全贊同他這句話,中國要走的只有這條路:既拋開滿洲人的統治,又不造成內亂。”
《楊度》第六章 亡命扶桑(14)
楊度眼一亮,覺得他們兩人的話對自己有一點很重大的啟示,但他一時還不能在這點啟示下形成一種思想。正在這時,梁夫人笑吟吟地進來,對大家說:“你們這些男子漢大丈夫們,一談起國家大事來就興頭十足沒完沒了,好像一個個都是決定國策的御前大臣似的。不管中國今後將走哪條路,你們現在都得跟著我走一條路:進餐廳吃飯去!”
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吃完飯後,梁啟超說:“今天你們辛苦了,早點休息,明天還有一個人來,等他來了後我們一起去遊總持寺。”
代懿問:“這人是誰呀?”
梁啟超賣著關子:“我今天不說,你們去猜吧,猜中了,明天我有賞!”
夜晚,三人睡在榻榻米上,將與梁啟超有往來的人,一個個地排列出來,但到底猜不出明天來橫濱的是哪一個。
四 智凡帶來了八指頭陀的信:朵朵蓮花托觀音
薄薄的晨霧中,從東京開往橫濱的首班列車在賓士著。第三節車廂靠窗邊的硬座席上,坐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穿著一身硬挺的黑呢制服,一行密密的黃銅大扣,從最下一顆一直扣到最上一顆,連兩排風紀扣也扣得緊緊的,寸把高硬衣領托起一張清秀的面孔,頭上的黑呢鴨舌帽戴得端端正正。他直挺挺地坐著,兩隻手掌平放在大腿上。火車在高速前進,時有晃動,他卻紋絲不動,背與靠墊始終保持著三四寸寬的距離。此人儘管眉眼稚嫩,身板單薄,但看得出,是一個受過嚴格訓練的有著標準軍人氣質的青年。他,就是已改名為蔡鍔的當年時務學堂的學生蔡艮寅。
從上車以來,蔡鍔一直面無表情地閉著嘴巴,不講話,就連與身旁的同座者都沒有打一聲招呼。他微微側著頭,盯著窗外飛逝的樹木農田,一眼不眨,模樣很是平靜,甚至冷淡,其實,他的腦海裡正在波浪起伏,滔滔滾滾。
五年前,正當十六歲的小蔡艮寅在時務學堂刻苦攻讀新政時,政變發生了,一夜之間中國全變了樣。巡撫陳寶箴、按察使黃遵憲、學政徐仁鑄均被革職充軍,時務學堂被強行封閉,提調熊希齡押交原籍鳳凰縣看管,中文教習唐才常逃到日本,秘密組織自立會,籌建勤王自立軍。學生們風流雲散。蔡鍔不願回家鄉,集合五六個好朋友來到上海入南洋公學。到上海後得知恩師梁啟超在日本,他寫了一封信託人帶去,輾轉幾個月以後,梁啟超居然收到了。梁知蔡是個有志少年,儘管他自己經濟十分拮据,還是想方設法湊集了一百多塊銀元匯給蔡,於是蔡和他的幾個同學得以來到日本。
那時梁啟超住在東京,大家都身無分文,租不起房子,便都擠在梁的小房子裡。晚上就在地板上睡覺,早上起來把被子捲起堆在角落裡,生活十分清苦。但蔡艮寅和他的夥伴們心情卻很舒暢。因為他們在這裡可以和梁師一起,無拘無束地高談國事,罵朝廷,罵西太后,又親眼看到了日本國的富強,可以在它的國土上學習它的成功經驗。年輕的愛國者們,心裡正燃燒著烈火般的熱情,充實的精神生活給他們帶來的歡悅,十倍百倍地超過了因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