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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之骨。這兩句,‘孤煙淡將夕,微月照還明’,吟出了梅之韻。這兩句,‘花冷方能潔,香多不損清’,說出了梅之理。而‘人間春似海’一首為諸詩之冠,不可以句摘。詠梅至此,真是獨擅千古。”
寄禪聽了心中大喜,說:“晳子先生,你的這番評說,真為貧僧的詩大增了光彩。”
楊度說:“《 白梅集 》,看來就是因此而命名,至於《 餐霞集 》,必定又有一番緣故。”
寄禪心裡高興,不免有點得意地說:“光緒十年我三遊奉化雪竇寺。回到天童寺後,我又與日本僧人岡千仞遊玲瓏巖。這年八月,我從四明山回到長沙,小住麓山寺,後又卜築南嶽煙霞峰。我愛煙霞峰水石清幽,竹樹翠蔚,吟了一首詩:身閒罕人事,瓶缽足生涯。晴曬春前藥,香聞雨後花。溪聲清枕蓆,雲氣溼袈裟。箕踞長松下,朝朝餐碧霞。這最後一句‘朝朝餐碧霞’,甚為朋友們所稱讚。我於是取來做了第二本詩集的名字了。”
楊度聽得有趣,說:“那《 嚼梅集 》呢?”
寄禪答:“那是我泛遊吳越時的寫照。想當年,一個貧困潦倒的遊方僧,那日子是多麼苦的了。一瓢一飲,登山涉水,渴飲清泉,飢嚼梅花,邊嚼邊吟詩,這便是嚼梅吟。”
《楊度》第四章 佛門俗客(10)
楊度哈哈大笑起來,餐霞嚼梅,眼前這個和尚是個志趣極為高潔的人。他饒有興致地繼續翻看著,眼光停在一首詩上。那詩題作《 九日寄天童秋林老宿 》,為七言絕句:滿城風雨動幽思,正是重陽放菊時。遙羨吾師行道處,一株紅葉好題詩。
楊度像抓著把柄似的,揶揄道:“法師原來凡心甚重,這幾十年竟是如何熬過來的?”
寄禪驚問:“你說的什麼?”
楊度指著詩說:“一株紅葉好題詩。看來法師對盧渥的豔遇是極羨慕哩!”
說罷直望著和尚笑。
寄禪坦然說:“不瞞晳子先生,這就是先說的,貧僧腹中書籍太少的緣故。那時偶成紅葉題詩一句,心中頗為歡喜,以為得之天助,誰知卻暗合了唐人紅葉題詩的風流故事。”
楊度笑道:“若是暗合,那就更有趣了。”
寄禪說:“你看下去就明白了。”
楊度翻開另一頁,見赫然寫著:“辛丑九日,餘寄秋公,有‘一株紅葉好題詩’句,彼時不知有宮女故事,秋公次韻見譏,覆成一絕答之:禪心不礙題紅葉,古鏡何妨照翠娥。險處行吟方入妙,寄聲巖穴老頭陀。”
楊度笑道:“好個詩壇佳話,佛門佳話。法師,我來為此事贈你一首詩如何?”
寄禪伸出左手來,將手掌張開,做了個致敬的禮節。那邊廂齊白石、楊鈞聽到這邊要吟詩了,遂停止談話,豎耳恭聽。楊度凝神想了一下,念道:“禪心泥絮恐非真,悟徹西廂始入神。他日採君入詩話,題紅豔事又翻新。”
吟罷哈哈大笑,楊鈞、齊白石也跟著笑起來。和尚不但不生氣,反而說:“阿彌陀佛,晳子先生這樣看得起我,我不能不和一首。”
他一隻手不停地數著胸前的念珠,半眯著眼睛,唸唸有詞,不到一袋煙的工夫,也吟出一首詩來:
卅年匿跡住深山,只有孤雲伴我閒。
難去風騷餘韻在,題紅佳話落人間。
楊度鼓掌讚道:“好詩,這才是真性靈的寫照,這段佳話是一定傳下去了。”
楊鈞忙張羅著紙筆,一邊說:“我給你們記起來,免得日後法師不認賬!”
一向老實的齊白石也露出了真性情,快活地說:“重子,你寫好後,我在旁邊落個款做個證人,還要刻個閒章蓋上。這個閒章,刻個什麼好呢?”
齊白石還在思考,楊度已搶先答了:“就刻個‘今日紅葉題詩僧’。”
寄禪說:“還不如刻個‘老衲無聊題紅葉’的好!”
“妙!”眾人皆鼓掌,快樂地大笑起來。
笑過一陣後,楊鈞和齊白石又湊在一起談他們的金石篆刻。寄禪卻對楊度說:“我這次來衡陽,是向大羅漢寺的僧眾辭別的。”
楊度問:“法師又要外出雲遊了?”
“不是雲遊,而是到另外一個地方。”
“哪座寶剎?”
寄禪神情莊嚴地說:“溈山密印寺的住持覺幻長老八十七歲了,前幾年就要我去那裡接他的腳。覺幻長老道行高深,在密印寺有很高的威望,我自認為不能代替他,多次謝絕了。前不久,他又來信催我快去,說他已得病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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