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部分(第3/4 頁)
他在墓穴位置上轉著轉著,在雪地上踏出一圈又一圈的足跡。驀地,他不顧一切地蹲下身去,迅速脫掉皮手套,發瘋似的用雙手死勁挖摳著,扒開積雪,戰戰兢兢地挖出一杯新鮮的黃土來……
“嗚嗚……”山野裡傳來一個蒼老的哭聲!
蔣介石從他未來的墓地踏察歸來,已近中午時分。在他官邸的會議室中,黨政軍高階官員正坐著等他前來發表下野講話。會議室裡,黯然無聲,空氣極為沉重,一個個都瞪著一雙失神的眼睛,彷彿要開追悼會一般。只有李宗仁在前排正襟危坐,等待著他期待以久的蔣政權更迭,國家權力重新分配的這一時刻。他穿一身藏青色呢子中山裝,胸前掛一枚青天白日徽,顯得雍容大度,頗有大總統的風采,再也不象去年就職典禮儀式上那窩囊的大副官樣了。他內心激動,有一種難以掩飾的如願以償的情緒。但他必須剋制自己的感情,努力在那國字臉上掛著與大多數人相似的沉痛表情。
“讓諸位久等了。”蔣介石走進門來,向與會者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沉重的歉疚之色。他換上了一件深色的皮袍子,戴一頂翻毛卷邊皮帽,象個有涵養的紳士。
室內死一般的寂靜、肅穆的氣氛有如他剛憑弔過的中山陵。他覺得有些晦氣,甚至懷疑選擇今天作為下野的日子是否吉利,但不管怎麼樣,他今天都得演出臺前這最後的一幕,從此隱退到幕後去。他開始發表講話:
“諸位,自中正發表元旦文告以來,已二十日,國內之局勢,呈急轉直下之勢……”
蔣介石用微帶沙啞的嗓音,將目前的局勢作了詳細的分析,也許,這是他執政以來,態度最坦率的一次講話,使聽者更感到驚心動魄。
“……軍事、政治、財政、外交皆瀕於絕境之中,人民所受之痛苦亦已達於頂點。在元旦文告中,我已表明只要和平能早日實現,則個人進退出處,絕不縈懷,而惟國民公意是從。目下,為實現和平,我個人非引退不可,讓德鄰兄依法執行總統職權,與中共進行和談,我於五年之內絕不干預政治,但願從旁協助。希望各同志以後同心合力支援德鄰兄,以挽救黨國之危機……”
蔣介石象在讀一篇沉痛悼詞似的,聲音低沉,充滿無限悲傷。他的這種“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情緒,迅速引起了在座的黨政軍高階官員們的共鳴。座中不斷髮出唏噓之聲,有人用手絹抹眼睛捫鼻子,隨之是哽咽之聲,接著宣傳部長張道藩失聲痛哭,如喪考妣,社會部長谷正綱邊哭邊起立大聲疾呼:
“總裁不應退休,應繼續領導,和共產黨作戰到底!”
李宗仁用眼瞟了一下會場,大部分人都木然地坐著,他感到既悲哀又好笑,心裡仍象二十二年前在西花園的石舫上、對何應欽說“讓我們來試試”的那番勁頭。但那時才三十多歲,血氣方剛,現在經歷了二十多年的磨練,早已變成了一塊老辣姜了。他雖然沒有哽咽抹眼淚,但一副悲傷的樣子也頗為動人。
“諸位的心情,我理解,很理解!”蔣介石沉痛地點著頭,“這個,這個,事實已不可能,我已作出下野決定了!”
蔣介石說完,便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紙前天由陶希聖擬好的檔案,放到李宗仁面前,用手指點著,說道:
“德鄰兄,我今天下午就離開南京,請你立刻就職視事。這裡是我替你擬好的文告,你就來籤個字罷!”
李宗仁一愣,心裡實在沒有這個簽字畫押的思想準備。他環顧會場之上,在一片沉痛的嗚咽聲中,彷彿有憤怒的聲討和刻骨的咒罵,他擔心谷正綱、張道藩他們會突然舉起手杖過來討伐他,責罵他“篡位奪權”。因為,蔣介石在一次討論他是否下野的會上,曾憤然指責:“我並不要離開,只是你們黨員要我退職;我之願下野,不是因為共產黨,而是因為本黨中的某一派系!”對此,CC系骨幹分子谷正綱、張道藩等人恨死了李、白。
“委員長,我……”李宗仁一向習慣稱蔣介石為委員長,現在一急,他又叫蔣介石為委員長了,“這文告,是否先放一放?”
“不必了,我今天就離京,你簽了字,我就走啦!一切由你負責了。”蔣介石坦率地說道,他對這個爛攤子,似乎已沒有一點信心和感情了。
在蔣介石的一再催促之下,李宗仁也沒時間仔細推敲那文告的措辭,當然,從內心說,他也希望蔣介石快點離開,因此,便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假思索地提筆在蔣介石替他擬好的文告上籤了字。蔣介石仍把那張文告從李宗仁手裡收回,放在自己衣袋之中。接著便宣佈散會。
“總統!總統!請留步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