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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看著別處走過,我看到他和我擦肩,真地擦到了肩,還有我的花。花搖了搖,就從花盆裡跳了出來,跳到了地上。花死在殘碎的雪裡,像昨天的茶葉一樣迅速潑濺在一個門檻旁邊。
一群鬨笑。這群香水各異的邪惡男孩子。我把我的目光再次給了我心愛的花。我蹲下撿起它。可是我無可抱怨,因為這花在這個黃昏也一定會死在我的剪刀下。只是早到了一點,可是這死亡還算完整。我撿起它。那個男孩子也蹲下,幫我撿起花盆。我和他一起站起來。我感到他的香水是很宜人的花香。他衝我笑笑。我再次從那束水仙裡看著這個男孩子,他很好看,像一個舶來的玩具水兵一樣好看。站在雪裡,站在我面前。
我想我得這樣走過去了,我已經直立了一小會兒,可是沒有接到他們的道歉,我想我還是這樣走吧。可是我看到那個男孩子,他在看著我。他用一種非常認真的詳細的目光看著我,像博士和他手裡被研究的動物。我想著目光或者邪惡或者輕薄可是此刻你相信麼你知道麼我感到陽光普照。陽光擰著他的目光一同照耀我,讓我忽然想在大舞臺一樣有了表演慾。我表露出一種令人心疼的可憐表情。
男孩,看著我,仍舊。我想問問他是不是也是個畫家,因為這樣的眼神我只在我的父親那裡見過。
男孩在我的左面,男孩在我的右面,男孩是我不倦的舞臺。
他終於對我說話了。他唯一一次對我說話。他說,你,你的嘴唇太白了,不然你就是個美人了。
是輕薄的口氣,但是我在無數次重溫這句話的時候感到一種熱忱的關愛。
身旁的男孩子全都笑了,像一出喜劇的尾聲一樣地喝彩。我站在舞臺中央,狼狽不堪。
嗨嗨,知道這條街盡頭的那個酒吧麼?就是二樓有圓形舞池的那個,今天晚上我們在那裡有Party,你也來吧。呃呃,記得,塗點唇膏吧,美人。男孩昂著他的頭,抬著他的眼睛,對我這樣說。身邊的男孩子又笑了。他們習慣附和他,他是這舞臺正中央的炫目的鎂燈。
我和我的花還在原地站著。看他們走過去。我看到為首的男孩子收拾起他的目光,舞臺所有的燈都滅了。我還站在那裡。我的手上的水仙還在淌水,我下意識地咬住嘴唇,把它弄溼。
然後我很快地向家的方向跑去。
中途我忽然停留在一家亮堂堂的店子門口。店子門口飄著一排花花綠綠的小衣服。我佇立了一小會兒,買下了一條裙子。
是一件玫瑰紫色的長裙。我看到它飄搖在城市灰灰杏色的晨光裡。有一層陽光均勻地灑在裙裾上,像一層細密的小鱗片一樣織在這錦緞上面。它像一隻大風箏一樣嗖的一下飛上了我的天空。
我從來都不需要一條裙子。我不熱愛這些花哨的東西。不熱愛這些有著強烈女性界定的物件。
可是這一時刻,我那隻拿著水仙的手,忍不住想去碰碰它。
我想起它像我的娃娃身上的那條裙子。像極了。那條讓我嫉妒了十幾年的裙子。它像那個娃娃舉起的一面勝利旗幟一樣昭告,提醒著我的失敗。是的,我從未有過這樣媚豔饋贈。
買下它。我買下我的第一條裙子,像是雪恥一樣驕傲地抓緊它。
然後我很快很快跑回家。
小染(5)
5)小染很快地開啟家門,衝進畫室。她手上的水仙和嶄新的裙子被扔在了門邊,然後她開始鑽進那些顏料深處尋找。地上是成堆的顏料管子和罐子。有些已經幹了,有些已經混合,是髒顏色了。她一支一支拿起來看,扔下,再撿起另外一支。男人聽見了她的聲音,在他的躺椅上問,你找什麼呢?
小染沒有回答,只是繼續找,她開始放棄顏料管,向著那些很久都不用的大顏料罐子了 。她的動作像一隻松鼠一樣敏捷,她的表情像部署一場戰鬥的將軍一樣嚴肅。
男人說,到底你在找什麼?男人仍舊沒有得到回答,他聽見女孩子把罐子碰倒了,哐啷哐啷的響聲。還有顏料汩汩地流淌出來的聲音。
男人從他的躺椅上起來。衝到畫室裡,問,你在找什麼?
紅色顏料,紅色顏料還有麼?小染急急地問。
沒有了。我很久不用那種亮顏色了,你忘記了嗎,搬家的時候我叫你都扔掉了,現在沒有了。畫這裡糟糕的冬天我根本用不到紅色。男人緩緩地回答。
小染沒有再說話,她只是停下手中徒勞的尋找,定定地站在原地,像個跳夠了舞的發條娃娃一樣遲鈍地粘在了地面上。她喘著粗氣,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