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初見狂士趙玄輝(第1/3 頁)
二人攜手,相視大笑。林海問道:“上回還未下完的棋局,先生可擺出來了?”趙玄輝笑道:“早就擺好了,只是候客不至。”林海笑道:“惜白晝不宜敲落燈花。”趙玄輝笑道:“幸與窗後蛙聲相伴,倒也不至無聊。”
林珩趁著二人說話間,將眾人打量了一回。這趙玄輝雖年過六旬,鬚髮卻未盡白,墨銀相生,倒還覺得精神。一雙看透塵世沉浮的深邃黑眸,備顯睿智,身如青竹,儀如蒼松,湛湛然不失風姿,勁勁然猶帶錚骨。頭上並不戴冠,也不戴方巾,只鬆散用玄色錦帶扎住,身上隨意披著一件青紗道袍,腳上踏著一雙木屐,風雅倜儻不讓謝安石。
幾個小學生大不過十歲,小不過七八歲,俱都比他年長。身上穿的卻是一色的雲紗繡百象戲球紗袍,只是顏色不同,一個個粉雕玉琢,倒像是雙胞兄弟一般。林珩衝著他們點頭微微一笑,他們也都點頭回禮了。只是大人們在談話,他們皆不敢隨意攀談,便是眉目互傳也是不許的。彼此對望了一眼,就垂下頭來靜立。
趙玄輝二人彼此打趣了一回,才讓林珩得了空上前行禮拜見。趙玄輝展眼將他細細一瞧,點了兩下頭,讚道:“好。是個規矩孩子。”林珩抿嘴一笑,林海接話道:“沒瞧見他淘氣的樣子,叫人頭疼得不了。”
趙玄輝一面引著林海一行人往園內走,笑著說道:“可見你又自謙了,我見他就很好。”林海笑道:“既然先生覺得好,與先生做個小學生可使得?”趙玄輝看了一眼林海道:“你最知我的脾性,輕易不收學生。這孩子雖則我也心喜,只是規矩不可輕破。待我考校一番再說。”林海笑道:“哪裡不知世叔的脾性。一會兒世叔只管考校便是。”
趙玄輝看了他一眼道:“聽起來,你倒是成竹在胸。”林海笑了笑,怡然道:“世叔一試便知。”趙玄輝大有深意地望著林海一笑:“既如此,書房有請。”心下卻是暗暗發笑,林海這般得意倒是少見了,他素來最中正平和,可見這孩兒必定靈性非凡,不免也起了幾分期待之意。趙玄輝回頭對著他的學生們說道:“你們且去溫習功課。待會兒再來見客。”幾個小學生聽了,忙作揖告辭,一溜煙地去了。
二人說笑著一路往“松壑軒”而去,林珩緊隨身後,默默聽著兩人敘談,果真是世交,言辭間頗有幾分親密。一面見這園中松濤陣陣,青竹錚錚,老梅盤虯,奇石聳立,非胸中有丘壑者不能居也。旁的花木,不拘是常見的碧柳夭桃,還是珍貴的牡丹山茶都毫無影蹤,只有青松樹下野花含笑,青石壁上苔痕漸綠。林珩對著這趙先生,不免更添了敬重。
不多時,便到了松壑軒,早有小廝靜立門口,一見他們來了,高高打起竹簾等候。眾人進去了,只覺眼前一亮,這三間書房並無隔斷,屋內窗檻一併取去,放眼望去盡是碧梧翠竹,很是軒敞明亮,涼意森森。屋內陳設俱是雅淡,南面放著幾個大書架,上頭卷帙浩繁。北面窗下置一湘竹榻,一高几,几上擺一哥窯花瓶,瓶中養著兩朵青碧荷葉並一隻含苞待放的粉色菡萏,榻前列四隻吳興筍凳。
兩人又是一番讓座,趙玄輝向榻上東面坐了,林海坐在他身側。又命林珩往東邊凳上坐了,林珩這才告罪坐下。趙玄輝因問起:“可讀了哪些書?”林珩欲起身答話,趙玄輝忙喝住:“好好坐著說話便是,還鬧這一套虛禮。”林珩依了,端坐著回道:“跟著父親唸了一年書,才讀到《資治通鑑》。”
趙玄輝點頭道:“如此說來,前頭的《尚書》、《春秋》並三傳、《周禮》、《儀禮》、《史記》、《漢書》都學過了。《詩經》可學了?”林珩點頭答道:“已學過了。”趙玄輝撫須道:“可都記熟了?”隨意抽了句“駉駉牡馬”讓他背誦。林珩朗聲背道:“……思無邪,思馬斯徂。”中途無一思索停頓,一氣呵成。
趙玄輝發了興頭,又抽了首“篤公劉”,林珩依然是行雲流水地朗誦下來,不見半點磕巴。趙玄輝不肯輕易誇好,淡淡地問道:“可知鹿裘帶索?”這是考典故了。林珩答道:“貧者士之常也,死者民之終也。”林海笑道:“這個故典可不生僻。《論語》中可見。”趙玄輝道:“我想著依你的脾性,斷未教授《論語》,倒可難他一難。”林海會心一笑:“前日見他在讀《列子》。”
趙玄輝笑道:“真真巧了。”便指著窗外梧桐道:“做首五律,不限韻,準你半炷香的功夫。”林珩思索片刻,慢慢唸了一首五律。趙玄輝笑道:“梧子欲零落,不待鳳凰來。倒還有股清氣。”過了片刻,才喚他的長隨趙常進來,笑著對林珩說道:“我們說話,你未免拘束了。叫趙常帶你去找你的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