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熙成帝心思(第1/3 頁)
熙成帝淡淡一笑,頜首示意那太監退下。這林家倒還中規中矩,前頭有些大臣接旨時情不自禁,至於站立不穩、痛哭流涕,在熙成帝眼中,這大臣固然是在表忠心顯赤誠,剖白一段感激涕零的心思,但未免太浮誇虛假了些。他再不信這些宦海浮沉、頗有心胸的臣子們,會輕易失態至此。相較而言,他還是較為欣賞林海這般的剋制情態。
他冷眼看了幾年林海的行事,能為任繁劇,為人雖正直忠毅,手腕兒卻是平和圓潤。滿腹才學、胸羅珠璣,文章做的又好,獨佔天下七分風流,還寫了一手好字,教皇子皇孫們儘夠了。前些年還有些浮躁,如今越發老成穩重,他又尚年輕,留與下任帝皇做個肱骨大臣正好。本想著再多歷練他二三年,只是目今風雨欲來,時局微妙之際,最能瞧出人的品性來。
想及此處,熙成帝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但腹中還留有一肚皮塊壘,頗是不快。原想著自個尚且年富力強,便是再掌十年江山也是能夠的。誰知那日去祭拜那“靈感昭聖天王”,倒引出了一段神仙故典來。
說來還是舊年十二月的事了,那一日,工部遞了奏章上來,說是那靈感昭聖天王廟已經落成告竣,他還愣了一息,方才想起是八月裡鬧出的那段神仙顯靈公案引起的。當時自己還琢磨了許久,甚覺不平,本來自個是坐擁四海富有天下的天子,乃是真龍下凡,為何那仙人不在自己左右顯靈,偏要跑到文臣武勳雲集的玉梨巷去?難不成那玉梨巷有什麼人有什麼了不得的造化,比帝皇還要得上天的青眼不成?
他耿耿於懷良久,也派了探子仔細查探了幾個月,但也總沒聽見誰有些靈驗之事,才將這事輕輕放過。他看了工部的奏章,想起自個曾說要去拈香之事,便命欽天監擇定吉日開光獻戲,禮部、內府、龍禁尉、鑾儀衛安排出行事宜。因著這廟便建在玉梨巷,離內宮倒是不遠,安排起來倒也不甚費事。
那日去參拜,倒是鬨動了滿城軍民百姓扶老攜幼、契男抱女沿路前來跪拜,倒也熱鬧。這廟規模宏敞、鋪設雅淨,倒如同金闕瑤宮、瓊樓玉宇一般,令人有飄飄欲仙之感。廟中並不樹立神像,因著眾人皆沒見過那仙人的模樣,因此只在正堂懸掛一副御筆手書“靈感昭聖天王”的條幅。
熙成帝主祭,命宋芝山等老臣陪祭,林海禱唸祝文,行禮完畢,便開場演戲。熙成帝看了一會子戲,甚覺無味,便離席到廟中各處景緻賞玩了一番,才回到正堂。熙成帝望著那條幅前嫋嫋不斷升騰的煙霧,暗暗禱道:“仙人若是有靈,何不瞧在我為你建廟祭祀的、永垂不朽的份上,也顯回神通與我瞧瞧?”
正如此想著,忽然聽到有人在耳邊輕輕說道:“承蒙明君青眼,讓我享些香火奉祀,於我確有益處。感君深情,無以為報,只好為你解一段冤孽、煩難。鄙陋之言,聊奉一聞:‘該放手時須放手,合撒手時且撒手’。”熙成帝甚是驚疑,左右環顧,殿中空空並無他人,只有垂手侍立在他身後的吳辰光。熙成帝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問道:“吳辰光,方才可有聽見什麼聲響?”
那吳辰光半抬起頭來回話:“聖人問的可是外頭的絲竹聲,老奴聽了,這會子正唱著《萬載回春》呢?”熙成帝仔細打量了他面上神色,確實不似作偽,他似乎並沒有聽見剛剛有人說話。熙成帝淡淡地吩咐道:“命人把正堂搜查一遍。朕恍惚聽見什麼響動。”心緒卻是激動難平,憑著做了五十幾年帝王的城府,才在面上絲毫不露。吳辰光立時緊張起來,搶一步攔在熙成帝身前,一面拍拍手招了外頭侍立的小黃門、侍衛們進來。
熙成帝輕聲笑道:“何必如臨大敵?許是廟裡不甚潔淨,有鼠蟻出沒也不定。”吳辰光白著臉兒,哆嗦答道:“還是聖人安危要緊。”那些侍衛、黃門挑開帷帳,翻倒案桌、爬上樑柱,卻一個人影也沒找著。一會子,有個侍衛頭領手裡託著一軸畫卷上前來回話:“啟稟聖上,微臣四下搜尋了一番,並沒有瞧見什麼人兒。只在那供案上找到一軸貼上封條的畫卷。”
熙成帝要伸手去接,吳辰光搶著上前一步,接在手裡,才回頭告罪道:“聖上,此物不知是何來處,還是由老奴拿著罷。”熙成帝笑了笑,隨著他去了,兩隻眼睛只盯著那畫軸上的貼條看,黃紙硃筆,上面游龍走蛇,雖知是個字兒,卻不知是甚意思。熙成帝示意吳辰光揭開那貼條,展開畫卷,展開的畫卷足有一人高。熙成帝愣怔一般盯著那畫上的紫袍道士目不轉睛,但無論怎麼看,只覺那畫上煙霧籠罩,並看不清那人的眉目,只覺他是極清俊極飄逸極丰采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是他,是他。”突然瞧見那畫中道士掐了個法訣,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