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1/2 頁)
林海以衫袖搵淚,有些詫異道:“好端端,怎麼又提起此節。”賈敏緩了胸中一口悶氣,徐徐道:“從前自忖或臻壽考,尚可有暇扶持培植嗣子。不料命薄如斯,未屆不惑,竟要捐棄此身,教子已成空談。心下不甚惶恐,一則未能替林家延綿宗嗣,二則靈前冷落,恐無子弟摔喪駕靈,這才起了這個念頭。老爺或者看在我命不久矣,兼已悔過的份上,答允我罷。”林海見她字字句句說得通透,心下不免踟躕,並沒有一口回絕,只說:“再斟酌罷。”
賈敏見他遲疑,絕不像向時極力贊成此事的模樣,不免要問:“這有甚麼可遲疑的麼?還是老爺信不過我的心麼?”林海嘆了一口氣,將秦氏的話說了一遍:“還有蝠哥兒夾在裡頭。”賈敏默默無語半晌,才將藏在心頭的話吐露出來:“不然把珩兒過繼到我們這房也好。”林海猶豫道:“你果真肯?”賈敏苦笑,惆悵道:“老爺果真不信我。殊不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字字句句都發自肺腑,倘有一字不實,只管罰我下輩子投入畜生道。”
時人重誓,林海見她只管賭咒,心裡全然信了,急忙來掩賈敏的口,啐道:“不要講這些沒邊際的話。”賈敏含笑點了點頭,剖析起自個的心思,娓娓敘道:“桂兒非我所誕,況年尚小,才質難辨,不若珩兒已長成,且天資穎妙、文通經史,實是克家大器,桂兒未知能及其大兄萬一,此一慮也。二慮則是若我見背,二房正室虛懸,何氏不過姬妾,桂兒無人扶持教養,且以庶出之弟比肩嫡出二兄,似乎非禮,恐叫人無端猜疑。為何重庶子而輕嫡子?思慮良久,不若將何氏及其所育之子女一併歸入大房,如此子女可得嫡母撫養,姬妾得歸主母訓導,兩宜也。”
林海不忍卒聽,勸慰道:“你這樣苦慮,可不是妄耗心血麼?如此不知保養。”賈敏淡淡一笑,傷感道:“這也是我的一點私心。我想著日後便將承瑛堂空置下來,不要讓人進來居住,你若是想起我了,便來這裡走走。”林海倍感心酸,一口應承道:“何氏是依傍你才有幸住進正院,你若是想把她遷出去就把她遷出去,何必思慮良多?”賈敏如釋重負,臉上浮現兩朵小小的笑靨,歡悅道:“老爺已答應我了,可不許翻悔。”
林海點點頭,堅定道:“你且放心。時候不早了,你也該歇了。”一面喚丫頭進來服侍賈敏睡下,冰雪一班丫頭早知他們夫妻要說體己話,早早便退了出去。冰雪惟恐別人偷聽,緊緊守在套房門口,任誰都不教靠近。卻不想有人不顧風急雪驟悄悄躲在外頭房後的小窗下,早把賈敏的謀劃聽在耳中,一字不漏地跑去告訴何晨霜。這也是晨霜的一點機狡之處,隨侍賈敏日久,深知賈敏的歹毒心腸雷霆手段。她又屢次觸怒賈敏,如今尚被禁足,只怕賈敏不肯輕饒她。
所幸她已將身邊的兩個大丫頭玲瓏、水晶收服了,因著要服侍她,這兩個丫頭倒不曾被關住,還能出入走動為她打探訊息。探知林海在跟賈敏說話,房裡丫頭都被遣開了,晨霜便知這是有機密話要說呢,心一橫便冒險把玲瓏支使到上房去刺探訊息。這玲瓏素來有一股膽氣,又為晨霜重賞所激,果真摸著黑揹著人,悄無聲息地潛到房後窗下偷聽。一路躲躲閃閃,幸而今日風雪甚大,院中寂無一人,略有點聲響也被風聲蓋住了。
晨霜聽玲瓏如此一學,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咬牙切齒道:“她好毒的心腸!”
玲瓏險些被凍出個好歹,急急忙忙灌了三大碗熱茶,披著一襲厚錦被,猶戰戰發抖,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焦急道:“姨娘,這該如何是好?”晨霜柳眉倒豎,氣得渾身亂顫,將賈敏二字含在口中千咒萬罵,恨得眼中都快滴出血來,卻無計可施,越發咒罵起來:“賊賤人,你怎麼還不死?天殺的毒婦賤人,不得好死,活該生不出兒子,死後無人祭祀!”
玲瓏水晶唬得不敢作聲,哀求道:“姨太太,低聲些,叫人聽見,我們都不要活了。”晨霜猶氣忿難平,待要罵,又聽水晶苦求:“姨太太空罵無益,還是靜下來想想輒罷,聽老爺的話音,竟是允了的意思。”晨霜深吸了一口氣,略略鎮定下來,沒好氣罵道:“想你、孃的輒,老爺都應了,哪有迴轉的餘地?我還不知道她麼,最會狐媚魘道,老爺被她迷得言聽計從,哪裡聽得進旁人的話?”再說,她也不是那等愚昧無知的村婦,自然知道這個道理。正室已去,姬妾如何敢僭居正院,自然要遷出去令室別居。
從前是她不曾慮到此處,如今細細一想,才知自己身處困局。一旦賈敏逝後,她搬去哪個院子住,還不是任由秦氏安排,她一個姬妾如何敢對不聽從掌家太太的吩咐。想到這裡,晨霜如墜冰窟,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