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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抽些煙,燻壞了嗓子可麻煩。”陳太拿手扇了扇,嫌惡那煙味,依舊笑著說,“悶了這麼幾日也不出門逛逛?”
雲漪懶洋洋陷在躺椅裡,一臉厭倦,動也不想動。
陳太笑一笑,“近日可有些熱鬧瞧呢。”
見雲漪還是沒有反應,她又嘆口氣,“反正早晚你也得知道,不如說給你聽,薛四公子到底還是與省長千金訂了婚,你就斷了那念頭吧!”
薛晉銘與方洛麗訂婚……雲漪怔了下,想起那晚上言語爽脆的方小姐,不由會心一笑。
那個青春明媚的女子,會大聲笑、大聲斥、大聲承認自己喜歡那人;雖是受了雲漪激將,答應與她打賭,幫忙將她藏起來——但看得出,方洛麗不只是為了薛晉銘,她拼力維護的,半是愛情,半是驕傲。
只是她未曾想到,那個賭約看似幫她贏得了薛晉銘,卻也成全了雲漪的算計。
不知道方洛麗事後會以怎樣的心情想起雲漪;至少雲漪想起她時,是欣賞羨慕的。
她身上有著雲漪最羨慕的東西,自由。
或許雲漪也擁有她最羨慕的東西,薛晉銘的迷戀。
“北平已經來了委任,薛四公子以警務廳長一職,再兼檢務處長,這下是花月春風兩得意呢。”陳太故意拿話刺她,滿足著自己私心裡的快意。
雲漪笑起來,她同霍仲亨慪氣,在旁人看來竟是為了薛晉銘麼……若說做情人,薛晉銘確是最好的人選,那樣體貼又風流,只是少了些男子漢的頂天立地,未必配得起方洛麗那般率真的女子。雲漪覺得可惜,不覺嘆了口氣。
陳太以為戳到她痛處,越發得意教訓起人來,“好歹這頭才是正經,慪氣也該有個限度。這男人嘛,總歸是抹不下面子的。不是我多嘴,往日你待薛少的手段,那是將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如今只換了個人,卻連新出道的雛兒也不如!往來都是恩客,待誰不是一樣!”
雲漪抬眸看過來,眸光冷冽,逼得陳太一時忘了該說什麼。
往來都是恩客,待誰不是一樣,這話可說得真好。
她心裡比誰都明白,霍仲亨沒有哪裡不一樣,唯一的差錯不過是,她喜歡他。
當日陰差陽錯算漏一分,叫她遇著他。
對著霍督軍,她有的是玲瓏手段;然而對著他,便是一成手段也使不出來。
他不是別人,是那個用手帕輕輕擦去她一手血汙的男人。
風月場裡兜兜轉轉,諸般風流看遍,終究還是遇著了這麼一個人。
三、
【山雨欲來】
艾倫汀女校是英國人開辦的貴族寄宿學校,每月只放假一天,讓學生回家看望家人。每到這天,校門外一早便停滿車子,各家司機傭人遠遠恭候著自家小姐出來。遠處看去都是同樣穿一色陰丹士林夾棉旗袍的女學生,各自漫不經心鑽進自家車子,舉手投足並不見格外嬌縱,卻自然顯出一股氣派。念喬能進這所學校全賴秦爺的人面,也不知他打通什麼關節,令古板高傲的英國校長同意念喬插班進去上學。
念卿立在婆娑樹影底下,已經候了半個鐘點,總算看見念喬慢吞吞走在一眾人後頭,梳兩條麻花辮子,一身普通校服也遮不住少女迅速發育的玲瓏身段。
人叢車影裡,念喬心知不會有人接自己,卻忍不住羨慕那些同學,看她們優雅地側坐進車子裡,雖穿著一樣的服色,卻與自己大不相同。正胡思亂想著,卻聽見一個溫溫軟軟的聲音,“我在這裡呢。”念喬驚了一跳,不知念卿什麼時候已走到了她跟前。
“姐姐!你怎麼來了,今天不用工作麼?”念喬驚喜不已,扭了姐姐胳膊撒嬌。
“跟洋行告了假,特地來接你的。”念卿笑吟吟打量她,“新學校還習慣麼?”
“習慣了,老師同學都很好呢。”念喬口不對心地笑著,“你呢,洋行的工作好不好做?”
其實念喬本想抱怨,只是話到嘴邊又咽回,心知姐姐供她念這學校已不容易。雖說是有母親遺產,但上次姐姐卻說辭了報館工作,在德國人的洋行做文書,薪水更多些。如此可見,母親的遺產也不見得多豐厚,生活仍是辛苦的。
姐妹倆手挽手走去路口招黃包車,隔了一個月不見,各自話趕話地說笑個不停。
南方12月的天氣並不很冷,穿件夾棉旗袍已經夠了,念卿卻套著格子紋的舊大衣,依然把她那條駝絨大圍巾連脖子帶下巴都遮了,頭上還戴一頂老氣的軟邊灰呢帽。連同那黑框眼鏡,越發遮得整張臉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