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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
第二十六章 中
烏亮的一叢長髮被窗外陽光正正照著,露在一床破絮外,從炕沿垂下來,紋絲不動。
門鎖開了,有人進了屋,走到炕邊,她還是靜靜蜷著,像沒了活汽。
他看見那漆黑長髮像緞子一樣鋪散著,暗自屏了氣,走上前,撩開發絲想看一看這女子的臉,悴不及防地,棉絮一翻,眼前一花,熱辣辣的脆響落在臉上。
“滾開!”
縮在棉絮裡的人披頭散髮坐起,露出一雙亮得逼人的眼睛,惡狠狠透著驚恐憤恨。似乎這一耳光揮出,耗盡了她的力氣,蜷在炕上微微發抖,聲音也嘶啞,目光卻毫不示弱地盯著他,充滿幼獸般的兇野。
這一耳光將他打楞了,還沒反應過來,跟進來的看守已一把將這女子拖開,厲聲罵道,“撒什麼潑,蘇參謀是上面派來的,你把罪行好好交代了,不許胡來!”
另一個跟進來的臨時看守,是個老鄉,看不慣這般撒潑,便去拉扯她身上棉絮。
“別,別。”他忙攔住,叫老鄉去外面拿個凳子,再打一壺涼茶進來。
待看守放下東西都出去了,他拖過凳子挨著炕邊坐下,“你是沈雨林吧,我從師部來的,我叫蘇從遠。”他摸了摸臉,好在她沒力氣,打得不重,但被女人扇耳刮子,還是生平第一次。
她抬起眼,冷冷打量他。
他開啟跨著的軍綠色舊布包,拿出筆記本和筆,還有一疊記錄她供詞的紙,低頭翻著,隨口用四川話問,“你是四川人?”
她不說話,一臉警戒地看著他。
“我也是四川人,不過出來很多年,家鄉話說得不大對味,你別笑話。”他笑笑,拿粗陶茶碗倒了兩杯涼茶,一碗擱在炕邊,一碗自己端起兩三口就喝完。
“真解渴。”他又倒一碗,見她目不轉睛盯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趕了一上午的路從師部過來,還真渴了……這涼茶挺夠味的,你不喝?”
他端起另一碗茶遞給她,“來,接著。”
她從棉絮底下伸出手,接過茶毫不客氣,大口大口喝下去,顯然也渴得慌了。
他看著她喝水的樣子有些好笑,卻一眼瞥見那細瘦手腕上,纏在傷口的布條,血跡已乾涸成褐色。
“沒出息。”
聽見他說話,他頓住,抬眼定定看他。
“最沒出息的人才自殺。”他看了她手腕一眼,板起臉說,“你才多大年紀,多少有意思的事還沒經歷過,遇上一丁點委屈就尋短見,慚愧不慚愧?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爹孃要知道了,會准許你割手腕嗎?真是不像話!”
提到爹孃二字,她死死咬住嘴唇,彷彿就要落淚,但睫毛顫了又顫,倔強地揚起臉,啞聲反問,“你們誣陷我是漢奸,說我通敵,要判我槍決,這叫一丁點兒委屈?”
他皺眉說,“事情還沒有查實,沒有誰能不問青紅皂白判你的罪,團部個別同志可能存在工作態度魯莽草率的毛病,這個我向你道歉。這次師部責成專人調查,就是怕下面虐待了俘虜和犯人,政委再三強調,決不能再有犯人自殺。這次有什麼委屈你都可以申訴,我會向上面如實反映,如果你真是清白的,我們一定會還你公正。”
她冷冷一笑,“還有什麼公正,罪名一條條都擬好了,說了實情也沒人相信,不說便是隱瞞……橫豎不過是一死,我的清白我自己知道,我的家人也遲早會知道,這就足夠了。”
“沈雨林,我看過你的檔案。”蘇從遠的目光凝在她散亂長髮遮掩著的臉上,“你說你是四川人,這我不信;你說你是個中學英文教員,我也不信——連自己身份都是說謊,讓人怎麼相信你為日本戰俘稍帶書信出去,還是清白的?”
見她沉默,蘇從遠不緊不慢地說:“你被衛生隊的人救下時,身無分文,一個人從日佔區逃過來,當時只穿著一身大衣,沒有別的行李,對不對?”
他提起那件大衣,她的神色微微有些變了。
“你在私藏戰俘信件被捕之後,就將自己的大衣送給了同監牢的女犯,因為你知道那是唯一有可能曝露你身份的東西。”蘇從遠盯著她的眼睛,笑著說,“那件大衣雖有髒汙,好在還看得出來,是正宗的法國貨,不只價錢貴上了天,這年月一般人有錢還買不到,更莫說一個貧寒的中學教員。”
她的目光藏在散亂的髮絲後面,深深盯著他。
“你的家庭非富即貴,你本人也受過良好教育。”蘇從遠頓了頓,沉聲說,“你很謹慎,也很聰明,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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