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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生態的意義上說,蒙毅是趙高的天敵,是此類宮廷陰謀的天敵……當一切都成為遙遠的過去時,後人不能不感喟萬端,必然乎,偶然乎,人算乎,天算乎!
帶著蒙毅的人頭,趙成曲宮的馬隊南下陽周了。
當趙成走進囚室洞窟的時候,蒙恬正在山窗前那片秋日的陽光下呼呼大睡。老獄令輕輕喚醒了蒙恬。蒙恬坐起來看了看酷似趙高的趙成,冷冷一笑道:“老夫明白,雞犬入廟了。”饒是趙成厚黑成性,也被蒙恬這不屑之詞說得面色通紅,惱羞厲聲道:“蒙恬!你有大罪!你弟蒙毅有大罪!你之死期,便在今日!”蒙恬淡淡笑道:“若是老夫不想死,不說你一個趙某,便是二世皇帝也奈何不得老夫。謂予不信,足下且試試可也。”趙成早已聽聞陽周城被遊民軍士圍困多日的訊息,心下確實不敢小覷蒙恬,思忖片刻,緩和了神色一拱手道:“在下奉詔行法而已,若將軍不嘲諷在下,在下何敢衝撞大將軍?方才得罪,尚乞大將軍見諒。”蒙恬淡淡道:“足下有話但說。”趙成道:“將軍之弟,已發至內史郡羈押勘審。今日在下前來,乃奉陛下詔書,賜死將軍,誠得罪也。”
“老夫或可一死,然有一事得足下一諾。”
“將軍但說。”
“老夫上書於二世皇帝,足下須得代呈。”
“將軍若是復請,在下不敢從命。”
“老夫復請於先帝可也,復請於二世,豈非有眼無珠哉!”
“將軍若死,趙成自當代呈上書。”
蒙恬走到幽暗角落的木案前,捧過了一隻木匣開啟,一方摺疊得四稜四正的黃白色羊皮赫然在目。趙成看得一眼,蒙恬推上了匣蓋,遞給了趙成。蒙恬轉身從案上拿過那支銅管狼毫大筆,走到老獄令面前道:“老獄令,這是老夫近年親手製作的最後一支蒙恬筆,敢請親交王離將軍。”老獄令老淚縱橫地接過了大筆,連連點頭泣不成聲了。蒙恬轉身走到木案對面的另一角落,掀起了一方粗布,抱起了那張畢生未曾離身的秦箏,轟然一撥箏弦,長嘆一聲道:“秦箏秦箏,你便隨老夫去也!”雙手一舉正要摔下,老獄令大喊一聲撲過來托住了蒙恬臂膊道:“大將軍,秦箏入獄未曾發聲,大將軍何忍也!”蒙恬驀然愣怔片刻,慨然笑道:“好!老夫奏得一曲,使秦箏錚錚去也!”“哎。”老獄令哽咽答應一聲,轉身對外嘶聲高喊:“擺香案——!”
洞外庭院一陣急匆匆腳步響過,片刻間一張香案已經擺好。老獄令與一名老獄吏恭敬地抬起了秦箏,走出了囚室,擺好了秦箏。蒙恬肅然更衣,束髮,帶冠,一身潔淨的本色麻布長袍,緩緩地走出囚室,走到了擺在小小庭院當中的秦箏前。午後的秋陽一片明亮,碧藍的天空分外高遠,蒙恬踩著沙沙落葉,舉頭望了望碧藍天空中飄過的那片輕柔的白雲,平靜地坐到了案前。倏地,箏聲悲愴地轟鳴起來,蒙恬的蒼邁歌聲也激盪起來——
秦人興邦 燁燁雷電
求變圖存 克難克險
步步屍骨 寸寸河山
六世雄烈 一法巍然
大矣哉!
追先帝兮挾長劍
陷敵陣兮凱歌還
掃六合兮成一統
創新政兮何粲然
長城如鐵兮胡馬遁
銳士縱橫兮息狼煙
嗚呼!
廟堂權變兮良人去
念我蒼生兮何處有桑園……
隨著激越轟鳴的秦箏,隨著蒼邁高亢的秦音,獄吏獄卒擠滿了小小庭院,哭聲與箏聲歌聲融成了一團,在蕭疏的秋風中飄蕩到無垠的藍天無垠的草原……不知何時,蒙恬從容起身,走進了囚室,捧起了案頭的一隻陶盅。咕的一聲響過,蒙恬淡淡地笑了,喃喃自語地笑了:“我何罪於天,無罪而死乎!”一陣秋風掠過,沙沙落葉飛旋,蒙恬又笑了:“是也,蒙恬當死矣!從臨洮至遼東,開萬里長城,使萬千黔首至今不得歸家,蒙恬不當死乎?”淡淡的笑意中,喃喃的自語中,偉岸的身軀一個踉蹌,終於轟然倒地了。
蒙氏兄弟之死,是秦帝國最大的悲劇之一。
在秦帝國曆史上,以王翦王賁父子為軸心的王氏部族,與以蒙恬蒙毅兄弟為軸心的蒙氏部族,是公認的帝國兩大功勳部族。若論根基,蒙氏尚強於王氏。蒙氏部族原本齊人,自蒙驁之前的一代(其時蒙驁尚在少年)入秦,歷經蒙驁、蒙武而到蒙氏兄弟,三代均為秦國名將重臣,蒙氏子弟遍及軍旅官署,且忠正厚重之族風未曾稍減。應該說,正是許許多多如蒙氏如王氏一般的正才望族的穩定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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