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頁(第1/2 頁)
薛寶釵徑自上了馬車,淡淡道:“留什麼,不還有夥計在外院麼,家裡頭又沒有正經的女眷,何必留下‘臭男人’招他的眼?”聽了這話,隨車的僕婦低下頭不敢吭聲,鶯兒也閉嘴不說話——寶玉的性子始終未變,仍是歡喜雲英未嫁的女孩子,厭惡汙濁的男人和嫁人的魚眼珠子。寶釵故意把那兩個心思不安分的小丫頭留下來,就是為了拖住賈寶玉,省的他去了仙台山,不知禮數對著人家女孩兒指指點點的,敗了她們的興致不打緊,要是得罪了人可就壞了——仙台山山上的菊花聞名遐邇,今日必定客似雲來,指不定他就跑那裡去壞了事兒。薛寶釵的排場還是夠得,她又知情識趣兒,沒穿那些正紅大紅的和那幾位太太爭豔,倒是和幾位富商太太們相談甚歡。茂世商號的沈太太果然像傳言的那樣溺愛幼子,把個九歲的哥兒帶在身邊,混跡到一群女眷了頭,薛寶釵嘴裡誇讚著那個和姑娘、丫頭們頑笑的小哥兒,心裡卻覺得大概這又是一個愛護‘花花草草姊姊妹妹’的賈寶玉第二來。沈太太富態的身子套著大紅的錦裙,套著翡翠、赤金、紅寶石的戒指兒的手指得有五六個,笑的頗為自得。薛寶釵其實是很瞧不上這些沒底蘊的‘發戶兒’,這些人家一旦富裕起來,那就是什麼好就往身上堆什麼,正室太太認準了那大紅的衣裳,也不管襯不襯自己,死命兒往身上穿,生恐別人不知道自己是正室似得。見那個憐香惜玉的小哥兒果真與嬋姐兒搭上了話,在嬋姐兒身邊又比劃又說笑的,薛寶釵放下一半的心來,嘴裡笑道:“貴公子可是入了陳夫子的門下?噯喲,那陳夫子收人可是挑剔的很呢。”嬋姐兒雖然羞懦,但顏色是真真兒不錯,比起她身邊那些穿金戴銀的商家姑娘,倒能襯出來點高門姑娘的氣質來。沈太太笑的臉上的肥肉都顫動起來,塗得鮮紅的手指拈著金絲繡帕,做作的捂住嘴,笑聲跟老鴰一樣刺耳:“噯喲,什麼小公子,直接喚他纓哥兒便罷了!我們纓哥兒最是個上進的,家裡的老太太都指著他老來給一頂誥命的尊榮呢。”誥命?五品以上官員的妻母才可能有的尊榮,憑他也能有那樣的出息?寶釵心下哂笑,嘴裡卻不著痕跡的奉承著。沈太太覺著這位薛夫人說話最是中聽,句句都能說道人心坎裡去,比那些諂媚奉承的要好上百倍,人薛夫人說的可都是實話呀!便有心親近,因問:“聽說薛太太的娘也曾是個敕命夫人?”薛寶釵抿唇一笑,“先母原是七品的孺人。”卻不提賈家,更不提那曾經位居貴妃的大姑子。沈太太眼珠子一轉,她本來還嫌棄這薛太太沒個能撐起門戶的男人,聽說她家男人是個酸腐的混子,累的薛太太外出走動從不報她男人家的名號,只自稱‘薛太太’,如今聽了,這薛太太倒也有些底氣。看一眼正圍著嬋姐兒打轉的自家寶貝兒子,沈太太探問道:“如今世道好了,咱們這商戶的子孫也可以科舉入仕了,不知道薛太太家的哥兒在何處讀書進學呢?”薛寶釵笑道:“家裡的兩個小子頑劣,被我攆到安泰書院裡去了,不求功名利祿,懂些個道理最要緊。”“噯喲!”沈太太驚道,“這安泰書院可了不得,難為你捨得!”自打今上繼位,大力興學,大慶朝多了許多院便是個啟蒙的書院,雖然裡頭的夫子最高的也就是名落第的舉人,可這書院是出了名的嚴苛,因它嚴苛,書院裡不管有無讀書天份的童子,靠著夫子們最嚴厲的施教,反倒大多都能過童試中的縣試和府試,十中一二人還能過院試,成為生員(秀才)。寶釵笑道:“若是像纓哥兒這般聰慧,哪裡還用我擔著那份心來,那安泰書院就連這重陽都不給歇歇,唉,只盼著勤能補拙,才不枉吃了那份子苦去罷。”沈太太聽到熨帖,心裡也活絡起來,不說別的,這薛太太是能狠下心的,興許她家的兩個哥兒能有些出息,她家那姑娘長得又著實俊俏,要這樣,倒是勉強能配的上她家纓哥兒。只是那姑娘聽說是個庶出的,叫沈太太有些不喜。看出沈太太的意思,寶釵低頭一笑。隨機衝嬋姐兒招手,親自給她擦一擦額角的汗,點點她的額頭,憐愛的嗔道:“你看你,玩瘋了不是?看我回去怎麼治你,必叫你抄完女四書才算罷了。”嬋姐兒早有鶯兒提點過,也會些察言觀色,聞言,倚在寶釵懷裡不依道:“哪兒有!”寶釵笑意更深,招呼小丫頭提著食盒上來,與沈太太等笑道:“我這個姑娘在家裡拘的多了,出來難免高興些,失了禮數。”命小丫頭把精緻的點心茶水擺上來,命嬋姐兒給各位夫人斟茶賠禮。沈太太眼睛一亮,她看這嬋姐兒嫻嫻靜靜的,薛太太還說她失了禮數,可見教養是極嚴的,觀薛家太太的做派,也是極稀罕這姑娘的。沈太太一想,也是,畢竟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女孩兒,兩個哥兒又不在身邊,庶女嫡養也是有的。便越發滿意了。百般誇讚了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