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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聲砸在地上。一條黑影大鳥一般從他的身邊掠過,頃刻間無影無蹤。錢風追了兩步,衝回來,揮舞雙手,女人叫床般大喊起來:“殺人啦!殺人啦——”
此地不可久留!我下意識地扔了槍,一翻身跳到後面的衚衕裡,箭步扎進了另一條衚衕。
手機響了,是楊波的號碼,我按了接聽鍵:“張寬,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我悽然一笑,一把關了手機。冷汗出來了,我感覺後背全是溼的,風一吹,麻麻地疼。
第三十九章 這就是江湖義氣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我抬眼一看,林寶寶呆呆地坐在客廳裡看電視。電視裡什麼也沒有,整個螢幕就像一張雪花做成的白紙。我沒有跟她打招呼,徑自走進廁所撒了一泡醬油色的尿。站到鏡子前,我吃了一驚,裡面的這個傢伙就像一個幽靈,臉色慘白慘白沒有質感。我衝他吐了一口帶血絲的痰,一拳搗碎鏡子,摔門出來的時候,玻璃撞地的聲音猶如淒厲的鬼叫。
林寶寶動作緩慢地把臉轉向我,似哭似笑地問:“誰在敲門,怎麼那麼大的聲音呢?”
我說,沒有誰,現在咱們家還能有誰敲門?除了警察。
林寶寶繼續看電視裡的雪花:“警察?哦……剛才來順回來過,他說,媽,警察可能會來找我,你別害怕。”
來順回來過?他不是出差了嘛,這個當口他回來幹什麼?我坐到林寶寶的旁邊,換了一個唱京劇的臺,問:“嫂子,剛才你說什麼?來順回來過?”林寶寶指著電視裡一個勾著奸臣臉兒的傢伙吃吃地笑:“快看快看,張毅呢……這個挨千刀的在裡面裝妖精呢。張毅,你為什麼丟下我,一個人走了?你還是人不是?你不是答應我要跟我結婚的嗎,你不是答應我要跟我過一輩子的嗎?”遭了雷擊似的一哆嗦,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對,來順回來過!就在剛才。我看見他拿著一把槍,烏黑烏黑的……他在咱爸咱媽和張毅的照片下面嘟囔了好一陣。我聽見他說,爸爸爸爸,我要給你報仇,我等不及了。這個傻小子啊,他只惦記著他爸爸呢……我的仇誰來報?糟蹋我的那些人抓起來了,有一個放回來的被來順打斷了腿。這都是多少年的事兒了啊……”抬起滿是淚水的眼,淒厲地笑,“大寬,我知道你也給我報過仇,那幾個混蛋都被你收拾過,可是來順……”
“別說啦!”開槍打家冠的那條黑影是來順!我的汗毛冷不丁扎煞起來了,箭步衝到了門口,一回頭,“你在家待著別動,我馬上回來!”林寶寶聽話的孩子似的坐正了:“不動不動,我不動,我等著你回來,我害怕。”關門的時候,我聽見屋裡傳出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估計是林寶寶跌倒了。衝到樓下,我站住了,一時不知道自己這是要往哪裡去,心亂得像要爆炸。
來順,你為什麼要這麼衝動?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就不會安安穩穩地把這個年過下來再說嗎?
儘管我知道來順要對家冠下手這是早晚的事情,我也曾想要勸住他,可是我實在是沒有能力控制這件事情。
來順,你的心裡苦我知道,你想要給你爸爸報仇我也理解,可是你怎麼能有殺人這個念頭呢?
站在樓下的風口裡,我不住地質問自己,你這個爸爸是怎麼當的,你這個爸爸是怎麼當的,你這個爸爸是怎麼當的呀?
小來順邁著蹣跚的步子在寶寶餐廳門口溜達,地上有幾隻麻雀在躲閃著他,他轟雞那樣張開小小的手臂衝它們掀動;他在逐漸長大,他騎在我哥哥的脖子上,吃著手指衝我笑,二叔,你也是我的爸爸;他躺在兒童醫院的病床上,瞪著清澈的眼睛看我,我說,順子,你怎麼不說話?說話我聽←裝做沒有聽見,可是我看見他的眼淚流出來了,沿著臉頰淌到了枕頭上面;他在扛一隻比他的身體還要粗的煤氣罐,他拿著一隻雞蛋衝我笑,他站在下街的馬路牙子上看那些人流和汽車……
我的雙腿支撐不住身體了,膝蓋一軟,順著牆壁溜到了地上。我聽見自己在哭,聲音微弱而纏綿,就像通俗唱法的氣聲。眼淚也跟著流出來了……我覺得這些流出來的眼淚像血一樣粘稠,它們線一樣地垂著,連綿不斷。我坐在地下,不停地用手指去彈垂在下巴上的眼淚,彈著彈著就聽見了樓上有人唱歌的聲音。停下手,側耳來聽這些纏綿的歌聲。我聽出來了,這歌聲沒有什麼曲調,是一種非常壓抑的哭泣,是林寶寶在哭。我像狗那樣立起了耳朵,兩隻手也撐在了地上,這個動作一定十分荒唐,半人半獸。樓上的哭泣還在進行,低得像蚊子在頭頂飛來飛去地叫。我聽得入了迷,小時候我媽也經尺搖晃著懷裡的我邊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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