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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米的玉斗人善於種黍子,黍子的籽實在去殼以後的形狀與小米非常相似,但它不叫小米,叫黃米,有黏性,二者的區別如同大米和糯米一樣,你得細心辨認才行。把黃米和黃玉米稍煮之後碾成面就是糕面,油炸糕是將和好的糕面蒸熟之後,搋好,揪成劑子,裡面包上紅糖,再上油鍋炸,這是京西太行山區人最奢侈的吃法。
保和堂蔣家每年元宵節的晚上必定吃這種奢侈的油炸糕,並且是所有灶上都吃。二老爺在元宵節這天吃晚飯的時候從外面匆匆趕回來吃了油炸糕,並且喝了小半壺衡水老白乾,但沒有喝醉。
出人意料的是吃了油炸糕的二老爺沒有趕著去勾八的賭場裡押寶,而是讓絲紅沏了一壺茶,就在大老爺常喝茶的堂屋裡,坐在八仙桌子旁的紅木太師椅上,用一根笤帚杪兒剔著牙,嗓子裡哼著調門尖細的河北梆子,一不是強盜並賊寇,二不是壞人把城偷。
這是《三家店》裡的唱腔,英雄好漢秦瓊在落難之後,被押解途中唱的,這段戲唱得最好的應該是紫石口紅雲戲班的當紅老生沈西樓,那是一絕,但是紅雲戲班一般不唱《三家店》。
二老爺其實嗓子不錯,頗有唱戲的天分,可惜沒生在紫石口,生在了豪門大宅的保和堂,並且一生痴迷賭博,對唱戲基本上一竅不通,他是瞎哼哼,連戲迷都算不上。
大太太給二太太攙著在堂屋裡坐下了。大太太笑笑說,老二,你這一嗓子要是串戲班子準行,要不保和堂立個戲班子算了。
二老爺就把剔牙的笤帚杪兒扔了,喝了一口茶,跟大太太說,嫂哉,你二兄弟這是生在保和堂了,要是早生個百兒八十年的,怎麼也弄個師爺噹噹,我要是出謀劃策,不會比劉伯溫差多少。
大太太就笑出聲兒來了,說,你要是好好學現在也不晚。
二老爺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現在屁用沒有,大哥把四書五經都念得滾瓜爛熟的,連個秀才都不是,有個屁用?我是生不逢時啊!
大太太就無話可說了,這個不成器的小叔子專會磨嘴皮子,你說一句,他有八句在那兒等著你,大太太瞭解二老爺,所以平時極少說他,好在二老爺還多少尊重她些。
二太太皺了眉頭,對二老爺說,你要是喝茶回咱們屋裡讓杏花給你沏,別在這兒喝,這是大老爺坐的地方。
大老爺是誰?啊?大老爺是我哥,做兄弟的坐在哥哥這兒喝茶不行嗎?二老爺梗著脖頸兒說,我還是保和堂的二東家不是?呸!做什麼事得有個分寸。
大太太覺得這話重了,正想安慰二老爺兩句,二太太板了面孔對二老爺說,你是又喝得糊塗他二大媽了是不?在這兒胡說八道!對大太太說,咱們走,別理他!
安頓好了大太太,二太太出來對二老爺說,你回銀杏谷的屋裡喝去,別擾了大太太睡覺。說著就來拉二老爺,但二老爺不聽。
這時絲紅已經回來了,跟二太太說,街上好熱鬧,家家門前掛紅燈,鎮西的戲臺上唱戲呢,咱們去看吧。
二太太想了想,說,要看你自各兒去吧,大太太沒人守著不行。最重要的是二老爺,二太太覺得他有些不對頭。
事實證明二老爺非常清醒,他說,去吧,去看吧,好戲!《金沙灘》,紫石口的戲班子最拿手的戲,我看著家,今天不押寶了。
二太太知道唱戲的事,上午就有人送了帖子來的,也想著去看,但是她不相信二老爺會像他說的那樣好好守家,儘管有護院房的人,但是大太太拖著大肚子,得有個執事的人才行,何況大老爺不在家。
大太太在東套間屋裡說,二妹子你們去吧,去看戲吧,都去,我這兒沒事,離生還早著呢,好不容易唱一回大戲。
二太太就心癢了,跟絲紅說,要麼去看吧,我去找黃嫂照看著大太太。黃嫂是保和堂的僕婦,平時做些洗衣縫針線之類的事,管飯,但工錢不多,因為是寡婦無依無靠,就住在保和堂。
絲紅說,我去找黃嫂,二太太回去披件襖什麼的,天冷著呢。
二太太跟二老爺說,喝了這壺茶就回咱們屋去,要不跟我們看戲去,真的不去押寶了?二太太還是有些信不過二老爺。
二老爺說,不去押了,那掙幾個錢?贏來輸去,到頭來還是光爪兒,戲也不看了,看他們唱不如我唱。
二太太不理二老爺,回到銀杏谷去拿了一件大襖,在身上披了,跟絲紅一塊出了保和堂大門。
二太太走了一段路覺得不對勁,她想著應該叮囑一下護院房的人,晚上不能大意,天氣乾燥,失了火不是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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