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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什麼語言上的交流,總是各自默默地坐著或躺著。
洞裡有幾處地方漏水,我尋找著它們的源頭,發現多數的水滲進來後,順著弧形鋼板往下流了,流不下來的,則快速地膨脹,變大,形成水滴,然後墜落了下來。又迅速地膨脹,變大,再墜落。水量少的,這個過程明顯要慢許多,似乎是懶洋洋的,又像是無可奈何地滴落了下來,和快速滴落形成很大的反差。
我忽然覺得這些水滴很美,美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它曾經是那樣的討厭,但此時此刻卻讓我很陶醉,它的美促使你的眼睛不忍離開,哪怕是眨一下眼皮,你都會擔心錯過水滴墜落下來的完美過程。
我想到了家鄉屋簷下的水滴,雨大的時候,整齊的屋簷上,一排排的水柱飛流直下,落下的水柱濺溼了我的全身,我卻像水簾洞中的猴子一樣歡快和無憂,雨小的時候,屋簷上的水就像珍珠串一樣地撒落了下來,我總喜歡張開嘴巴去接水喝,直到被大人怒罵住。說屋簷水有毒,自那次以後就沒有了喝屋簷水的想法。
我突然想嚐嚐這貓耳洞的水滴是什麼味道,蹲下身來,張開嘴巴仰臉對著水滴落的地方,水滴在了鼻子下面的人中上,非常的清涼,稍稍調整一下,水穩穩地滴進了喉嚨深處,沒品出是什麼味道,卻嗆得我連打了幾個噴嚏。
我乾脆躺了下來,把腳伸向水滴落的地方,讓水滴在腳上,陣陣清涼湧進心裡,我不再覺得煩悶了。
我從洞裡鑽了出來,示意他進去睡覺,下半夜是他的崗,我抬手看了一下時間,已到了上午十點,感覺這個上午比哪一天都過的愉快。
雨仍然在不知疲倦地下著,好像天上有永遠也倒不完的水。那無數的射向地面的箭頭一樣的雨點打在碩大的芭蕉葉上,發出噼噼啪啪的零亂而又清脆的響聲,然後順著低垂的葉端滴落到地上。像我那善於承受磨難和生活重壓的媽媽一樣,好像有永遠也流不完的汗水。
放眼向遠處望去,群山在雨水的沖洗下,顯得格外的清靈秀氣,但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願意馬上離開這裡,離開這個隨時可能吞噬生命的美麗仙境。
那些落在戰壕內的雨點,在裡面打出了無數的泥窩窩,泥窩窩內溢位的雨水匯聚成無數的小溪,縱橫交錯地沒有規律,渾濁而曲折地流著,不知道它們將流向哪裡,更不知道這連綿不斷的細雨什麼時候能停下來。
一個士兵的戰地日記(20) 八五年六月二十七日,雨霧。
熱帶雨林的雨季,下雨是它最大的嗜好,從十九號到今天,雨就一直在下,中間偶有間斷,感覺只是老天爺歇下來喘了一口氣。群山由開始下雨時的清秀靈氣,被濃重的陰霾取代了,濃密的霧氣在潮溼空氣的作用下,跟漂浮在山頂的烏雲連線到了一起,雨好像就在我們頭頂上的烏雲裡灑落下來,洞裡洞外,到處是爛泥和雨水,心中期盼著有一塊乾爽的地方可以坐一坐,或是站一站。就是這樣簡單的願望,此時已是那樣的奢侈和遙不可及,長期置身這樣的壞境,我的情緒煩悶到了極點。
他的情緒依然像這天氣一樣陰霾。慢慢地我知道了他的一些情況,他是隨六連在第一批進入陣地的,經歷了越南人的瘋狂反撲和炮擊,和他一起進入哨位的戰友,負了重傷。而另一位替補上來的戰友,居然不聲不響地,沒有任何預兆地死在了他的身邊,這樣的經歷,可以想像他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壓力,或許他一直在設想著自已也會很快地死去或是受傷,因此從這悲涼的情緒裡出不來;或許他只能這樣,只能默默地接受死神的挑戰而別無選擇。
我的情緒一直受著他的情緒和天氣的影響。狹小,潮溼,陰暗的貓耳洞和哨位,除了給我基本的安全感外,給我更多的則是一種被束縛住了的燥動和不安,總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因而總感覺自已到了承受的極限,到了崩潰的邊緣。心中湧出好多的渴望,渴望有太陽,渴望有人說笑;渴望穿上乾淨的衣裳,渴望可以洗澡,渴望著吃上奢侈的蔬菜。。。。。。渴望著平時的一切。在平時不經意的一切,在此時卻是那樣的令人嚮往,如夢幻一樣地奢侈和美好。
我的心底湧動著想要掙脫的強烈衝動,想說話,腮腺僵硬得我不願開口,我甚至懷疑自已己不會開口了。我突然毫無顧慮地爬上了戰壕,面對地獄般的熱帶雨林,陰霾的天空和就在不遠處的越軍陣地,仰面朝天,歇斯底里地吼叫了起來。吼聲在山谷間久久迴盪,悠遠而蕩氣迴腸。這讓我感受到了自已的力量與偉大,恍若自已就是一頭昂首挺胸的雄獅在自已的領地裡無所畏懼地吼叫,無所畏懼地傲視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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