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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裡接過剛生下來的兒子,滿心歡喜地撩開粗布裹被,看了第一眼就叫了出來:“這小子咋這麼黑呀!”他奶奶抱過去,只見這個瞪著腳亮著嗓子號哭的小小子,一頭黑濃濃的頭髮,黑溜溜的眼珠,一身雛雛的面板黑的跟那煤差不多,他奶奶樂得合不上嘴:“這小子,黑的跟燈窩似的!”他爺爺伸過頭看了看,笑的眼眯成一條線:“是個小子就好,黑就黑吧,就叫個燈窩兒,土性子火性子都有了,好養!”
灶間和土炕是一堵牆隔著的,這堵牆中間挖開個七寸見方的洞放上油燈,這就是燈窩。晚飯的時候點上燈,灶間盛飯的和炕上吃飯的都能照見亮,油燈點著了煙熏火燎的年代久了,家家戶戶黃泥抹的燈窩就都燻成黑色了。
燈窩這黑小子打小就喜歡跟在村裡的老孟叔的剃頭挑子後頭趕著看剃頭的。看了倆月,燈窩成了老孟叔的下手,見老孟叔給主顧剃好了頭,他會趕緊遞上刮鬍子刀,那刀要是不快了,九歲上他就能象摸象樣地拿過磨刀皮帶蹭蹭地把刀磨得鋥亮。到十六歲,老孟叔的手藝被他學的是爐火純青,十七歲上,一輩子沒兒沒女的老孟叔手抖得不能再拿剃頭刀了,就把剃頭挑子傳給了他。趕集的鄉親,炮樓的偽軍,甚至時不時從柴里路過的日本兵都來他這剃頭攤子理髮刮臉。幹了一年的功夫,燈窩成了柴裡集上小有名氣的剃頭匠。
燈窩送走了滿意地摸著光頭起身的主顧,轉身招呼另一個等著剃頭的青年坐過來,突然一個二十上下的小夥子喊著跑過來:“燈窩,快跟我去麥山夼,你姐出事了!”
燈窩一看來人在他姐結婚席面上見過,是麥山夼的雲祥,他停下手裡的剃頭刀:“我姐出了啥事?”雲祥撩起汗布背心擦著汗:“燈窩,你姐被日本鬼子燒死了!”鐺琅一聲,燈窩手裡的剃頭刀掉到地上蹦了幾個高,燈窩的黑臉更黑了,他一把抓住雲祥的肩膀:“我姐被狗孃養的日本鬼子燒死了?”雲祥的肩膀被燈窩抓出十道白引子,他掙脫燈窩的手拉住他就走:“燈窩,快走吧,你姐和你姐夫還停在門板上,大夥都在等你去看墓地打壙,好幫你把他們安葬了!這個大熱天,不能等啊!”
燈窩一路急走一路回頭招呼一旁賣豬肉的攤主:“大哥,幫我看著剃頭挑子。”賣豬肉的攤主早聽見雲祥的話了,嘆了口氣朝燈窩揮了揮手:“快走吧!這裡我幫你看著!”
燈窩是銀杏的弟弟,是銀杏孃家唯一的親人。
銀杏爹死的早,四年前,姐姐銀杏嫁到了麥山夼,家裡剩下了媽和十四歲的燈窩,三年後,燈窩媽得了肺癆去世了,十七歲的燈窩靠給人理髮掙錢養活自己。
心如火燎的燈窩離麥山夼還有半里地就聞到了焦煙味,進了村,一路只見幾棟顯然是剛撲滅了火的房子倒蹋成了一堆堆殘垣斷壁,那些橫七豎八燒剩一截的木頭房梁還冒著黑煙,等他跟著雲祥跑進銀杏住的那條巷子奔往房後的曬麥場,一拐過牆角,迎面跑過來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她揚著兩手兩眼發直嘴裡啊啊地喊著狂奔亂撞,大腿上不斷地往下流著血,胸前和飽滿的乳房上全是一道道青紫色的抓痕,她身後跟著好幾個家人喊著追著,那裡追得上,轉眼功夫她就跑過村口上了山消失在樹林裡了。雲祥說:“是后街袁三兒的老婆,被幾個鬼子糟蹋了,看樣子是瘋了!”
燈窩顧不上搭話直奔麥場那棵榆樹,樹幹發黑枝椏燒沒了的老榆樹下人們正忙活著清理火堆、搬屍首,燈窩發瘋般地扒開人群撲向樹下停著的那塊門板,只見兩團燒焦的黑碳似的人形蜷縮著抱在一起,燈窩胸口一熱,一股血腥味湧上來哇的一聲,從嘴裡噴出一大口鮮血!燈窩狂喊著:“姐!姐呀!我苦命的姐呀!”他撲到門板旁邊的泥地上號啕大哭,燈窩的十指把夯得結結實實的打麥場地上抓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跡。
十八歲的燈窩放聲哭喊:“苦命的姐呀!老實了半輩子的姐夫!你們招誰惹誰了遭這麼慘的殺身禍呀!”
燈窩捶著地涕淚橫流:“姐呀!姐夫!你倆才過上不到半年貼心的日子,就這麼慘死在日本鬼子手裡頭,我恨那!殺千刀的日本鬼子!斷子絕孫的日本鬼子呀!”他猛地抽泣一下脖子向後一仰暈了過去。
招呼鄉親們一起忙活銀杏兩口子後事的俊子急忙上前去扶起燈窩用手指甲捏他的人中,好半天燈窩才唉的一聲緩過氣來,他哽咽著:“姐!姐夫!你們死的太慘那!不抱了這個仇我忍不下這口氣呀!”俊子流著淚用力把他從地上攙起來:“燈窩兄弟,人已經過世了,仇早晚咱是要抱的,眼前你得挺住了,先把他們的後事辦了。”
燈窩咬著牙一手支地站起來用胳膊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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