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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字是十一尤的韻。等安珠瑚命人給了紙筆,吳漢槎已經有了半首;於是一面磨墨,一面構思。磨好了墨,鋪紙在地,先伏身提筆寫下了題目:“四月四日就訊刑部江南司命題限韻立成”,接著振筆疾書:
自嘆無辜系囗鳩,丹心欲淚先流。才名夙昔高江左,謠琢於今泣楚囚;闕下鳴鳴應痛哭,市中成虎自堪愁。聖朝雨露知無限,願使冤人遂首邱。
把詩呈上堂去,安珠瑚看了看說:“急就章難免草率,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這首詩,吳漢槎自己也知道做得不好,所以磕個頭說:“願大人矜憐,有冤待雪,此時此地,出語不工。”
“我盡力而為,看你的造化吧!”
於是吳漢槎仍舊被押回拘繫之地,那地方自然在刑部,卻非監獄,各州“火房”,凡是不曾定罪的官員,都暫時監禁在此。內部行動自由,有錢的話,生活亦可以很舒服。吳漢槎在火房中,依然讀書飲酒,閒下來與難友分韻刻燭,彼此酬唱,不脫文人的積習。
跟他在一起的難友,有“海昌相國”陳之遴與他的兒子陳直方、陳子長;陳之遴以“賄結內監吳良輔”的罪名,為北派打了下來,此時正待罪刑部。陳直方右眼失明,是吳梅村的女婿;陳子長則與吳漢槎年齡相仿,結成了患難之至交。
再有就是方拱乾父子。方拱乾雖曾復奏,並引用載明科名年籍的“齒錄”,證明他與方猶並非同宗,但皇帝在“辦南士特嚴”的定見下,連方玄成一併革職下獄。
由於彼此同在患難,加以氣味相投,因而對吳漢槎這天的遭遇,都為他慶幸不止,說是經此考驗,而且安珠瑚是如此矜憐,冤枉必可洗刷。
吳漢搓是冤枉的。江南總督郎廷佐以“採訪”所得,奏復朝廷,說南闈案中“顯有情弊”者九人,將吳漢搓列名其中,實在不知道是怎麼來的?
“你自己總應該知道。”陳之遴問吳漢搓,“倘或是結怨於人,總也應該知道,冤家是什麼人?”
“不瞞相國說,我亦茫然。上個月初九,到禮部報到,誰知被逮!我當時有兩首詩,頗能道出心情。”
接著,吳漢搓便念那兩首“口占”的七律:倉皇荷索出春官,撲面風沙掩淚看。自許文章堪報主,哪知羅網已摧肝!冤如精衛悲難盡,哀比鵑啼血未乾。若道叩心天變色,應教六月見霜寒。
庭樹蕭蕭暮景昏,哪堪縲紲赴圜門!銜冤已分關三木,無罪何人叩九閽。腸斷難收廣武哭,心酸空訴鶴亭魂。應知聖澤如天大,白日還能炤覆盆。
陳之遴亦是受冤甚深,對這兩首詩,真所謂“感同身受”,所以連連點著頭說:“一字一淚,不堪卒聞。”
“但願‘聖澤如天大’!”方拱乾比較樂觀,說了這一句又問吳漢槎:“聽說你跟汪苕文不和?汪苕文的氣量是出了名的偏狹,莫非他造了你什麼謠言?”
“這就不知道了。”吳漢槎答道,“苕文氣量雖狹一點,到底也是飽學之士,想來不至於。”
“這要看你跟他結的怨如何?”方拱乾說:“‘怨毒之及於人,甚矣哉’!一時失檢,遺無窮之禍,也是有的。”
他說這話是“夫子自道”,指得罪了劉正宗那件事,但吳漢槎覺得他跟汪琬——字苕文,又號堯峰——的情形,並沒有這麼嚴重。
“一次在我家鄉吳江,一起出東門到垂虹橋去散步。我一時狂妄,引袁淑的話對苕文說:”江東無我,卿當獨步!‘“吳漢槎說:”苕文素性自負,不甘居人之下,聽見我的話,自然很不舒服、所謂結怨如此而已!“
“那就難怪了!”方拱乾說:“如今你在刑部火房,汪苕文就可以獨步江東了!”
他的話謔而虐,大家笑歸笑,卻都凜然有人情險峻之感。
安珠瑚果然是苦心迴護吳漢搓,七月下旬奏復全案時,特地將面試吳漢磋的情形,詳細敘明,同時附上了他的原作。
“倉車之下,有此捷才,也還難得。字也寫得不錯!”皇帝看過吳漢樓的詩稿,這樣嘉許;但是對於整個案子審問的結果,皇帝非常不滿,“這一件大案,問得這樣子輕,是何緣故?”
於是降下一道上諭,除了方猶、錢開宗“正法”以外,十七名房宮,大都是浙江各縣舉人、進士出身的知縣,一律絞殺。“顯有情弊”的九名舉子,包括吳漢槎、方章鉞在內,“俱著責四十板,家產籍沒入官,父母兄弟妻子並流徙寧古塔。”其中有個姓程的在逃,責成江南總督郎廷佐、漕運總督亢得時,儘快抓來治罪;如果抓不到,便認作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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