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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伸向天空，織成一團繁複而細緻的網。林健總是在不經意間注意到事物的細節，比如他坐在疾馳的汽車裡，迎面開來一輛轎車，在那轎車經過他視野的一瞬間，他就能記住那輛車的車牌號。這時，他看著樹枝末梢的那些最細微的地方。哪一位天才的畫家能夠畫出這樣一棵棵的樹呢，連那細微處的枝椏也不放過？因那是一棵樹最美的地方了。在那裡，那些樹枝畫出了最纖柔、最美麗的線條。過不了多久，它們也將沐浴著春日的光輝，抽出新嫩的葉苞，重新勃發出生命的活力。它們的生命，是週而復始的輪迴。而他，林健，現在早已不是懵懵懂懂的青春年少，而是即將步入而立之年，卻依然貧困、潦倒，鬱郁不得志。這種生命是灰濛濛的，毫無前途的，是對生命的一種浪費，一種褻瀆。如果，今天他從淇河大橋的這一跳，能夠改變這種萎靡不振的狀態，跳出更一番人生的精彩，即使面臨生命的危險，那又有什麼可畏懼的？

半個小時後，林健就已經攀到了淇河大橋一側架樑的至高處。他坐在上面的一根橫杆上，看了一眼淇河水，湍急混濁而冰冷，他突然又害怕了。手不由自主地哆嗦發抖，心突突地跳起來。嘻，真是奇怪，剛才的豪言壯語，英雄情懷一下子就不知哪裡去了。現在，他只想灰溜溜地爬下去，哪怕做一個衣食無著的乞丐。

可是，一切都已經不可能了。

底下，早已圍上了或是好奇或是熱心或是取樂的人群。在喧嚷的人堆裡，有破衣爛衫的農民工，有時髦漂亮的小姐，也有很多的老頭老太太（他們是最閒最熱心的），警察來了，報社、電視臺的記者也來了，那些記者們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了，他們一會兒照相，一會兒架著攝像機尋找著最佳的拍攝地點。

現在，林健還能灰塌塌地下去嗎？這場戲，還能夠不演下去嗎？

警察開始用擴音器朝他喊話了：“小夥子，你這是幹什麼？有什麼事情想不開的？你先下來，好嗎？我們能幫上忙的，會盡量幫你……”

那些記者一刻也不曾閒著，手裡頻頻按下相機的快門，記錄著事態的發展變化。

有家電視臺還在做現場報道。

“觀眾朋友們，據熱心市民反映，有名青年不知為何爬到了本市淇河大橋的架樑頂部，我現在就是站在淇河大橋的橋面上為您做現在報道。透過畫面您可以看到，現在大橋上擠滿了車輛行人，道路交通也被嚴重阻塞。那個爬上大橋的青年上高達25米的架樑上已呆了近二十分鐘……”

林健看著他們，心想：“趙坤一定也在人群裡吧？還有朱池時、王知著，白佳麗也會在吧？她會怎麼看我呢？一定會覺得自己是一個跳樑小醜般滑稽可笑吧？哼，想那麼多幹嗎？還是想想該怎麼把這出戏演下去才是。”

想到這裡，林健站起來，扶著身旁那根巨大的鐵框，用力喊著：“娟娟，兒子，你們在哪裡？沒有你們，我可怎麼活下去？娟娟，我親愛的老婆，你還記得我們結婚時你送我這條紫色領帶嗎？現在，我還繫著它，就是這條？可是老婆，你在哪兒？你為什麼不聲不響地離我而去？讓我一個人活上世上有什麼意思？兒子，我聰明的兒子，我教你的唐詩，只教給你一遍你就會背了，三字經你也背了那麼多了，可是，現在，你在哪裡啊？我好想你！我好像再摸摸你圓乎乎的腦袋，聽你再喊我一聲‘爸爸’！可是我再也支撐不下去了，我的精神都要崩潰了。我活不下去了，我只有一死，才能解脫。對不起了，我要先走了！爸爸在天國保祐你，寶貝！”

他把這些反覆地呼喊，為使下邊的那些人尤其是記者們能夠聽清楚。

當他說到對妻子冀娟娟的愛，說得那麼剖心剜腹，那麼情真意切，說得連自己都感動了。他忽然覺得自己是真的愛上了那個叫冀娟娟的女人。至於兒子，他確實愧羞，如果就這麼真的死了，能不遺憾嗎？

可是，不能想太多了，就是眾人猜測、懷疑之時。林健不想再猶豫了，他拋棄了一切念頭，心一狠，一閉眼，他真的跳了！

“啊——”他不由自主地喊道。他的兩腳亂蹬，兩手亂抓，意識一片空白。

橋上的眾人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看著他墜向滾滾河水之中。倒是那些記者有很高的素養，都紛紛舉起相機抓拍著他在空中的怪相，還期待著他入水中激起的美妙浪花。

“嗵！”林健終於落水，按照自然規律，當然激起了一團不小的浪花。這樣，那些記者才算如願以償，大功告成。按下快門後，紛紛察看起拍下了畫面構圖是不是完美？主題是不是突出？

至於林健，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