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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第二天,他寫信給區委書記,請他來一趟。傍晚,一輛濺滿泥漿的小汽車在房前停了下來,區委書記沃利梅爾走進屋裡。他是個年過半百的拉脫維亞人,一臉絡腮鬍子。
他握住保爾的手,說:“日子過得怎麼樣?你怎麼這麼不像話呀?起來吧,我們馬上派你下地幹活去。”說完,他大笑起來。
區委書記在保爾家裡呆了兩個小時,甚至忘記了晚上還要開會。保爾說得很激動,拉脫維亞人一面聽,一面在屋裡踱來踱去,最後他說:“你別提小組的事了。你需要的是休息,再把眼病看出個結果來。不見得就沒辦法了吧。要不要到莫斯科去一趟,啊?你考慮一下……”保爾打斷了他的話:“我需要的是人,沃利梅爾同志,是活的人。孤單單一個人,我是活不下去的。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需要同活人接觸。
給我派幾個年輕人來吧,最好是那些小青年。他們在你們鄉下,總想搞'左'一點,嫌集體農莊不過癮,想搞公社。這些共青團小夥子你要是照看不到,他們就會冒到前邊去,脫離群眾。我過去就是這樣,這我知道。“沃利梅爾停下腳步問:”這些情況今天才從區裡傳來,你是從哪兒知道的?“保爾微微一笑。
“你大概還記得我愛人吧?你們昨天才吸收她入黨。是她告訴我的。”“啊,柯察金娜,就是那個洗碗工?她是你愛人?哈哈,我還不知道呢!”他想了一下,用手拍了拍前額,接著說:“有了,我們給你派個人來吧,就是列夫·別爾謝涅夫。這個同志再合適不過了。你們兩個脾氣挺相近,準合得來。你們有點像兩隻高頻變壓器。你知道嗎,我以前當過電工,所以愛用這樣的字眼,打這樣的比喻。列夫還會給你裝上個收音機,他是個無線電專家。你知道,我常在他家聽耳機子,一聽就是半夜兩點。連我老伴都起了疑心,說:你這老鬼,天天晚上到哪兒逛去了?”保爾微笑著問:“別爾謝涅夫是個什麼樣的人?”沃利梅爾來回走累了,坐到椅子上說:“別爾謝涅夫是咱們區的公證人,但是,他當公證人就跟我跳芭蕾舞一樣外行。不久前他還是個大幹部。一九一二年參加革命,十月革命時入了黨。國內戰爭時期他是軍級幹部,在騎兵第二集團軍革命軍事法庭工作;在高加索跟熱洛巴一起消滅過'白蝨子'。他到過察裡津,去過南方戰線,在遠東主管過一個共和國的最高軍事法庭。他這人什麼艱難困苦都嘗過,後來肺結核把他撂倒了。他從遠東來到這兒。在高加索,他當過省法院院長,邊疆區法院副院長。最後他的兩個肺都壞了,眼看要不行了,這才強把他調到咱們這兒。這就是咱們這個不平常的公證人的來歷。這個職務挺清閒,所以他還活著。可是,今天悄悄讓他領導一個支部,明天又把他拉進區委會,接著,又塞給他一個政治學校讓他管,又要他參加監察委員會;成立處理難題的重要委員會時,都少不了他。除了這些,他還愛打獵,又是個無線電迷。別看他少了一個肺,可一點也不像病人。他精力很充沛。他要是死,大概也要死在從區委到法院的路上。”保爾提了個尖銳的問題,打斷了他的話,說:“你們為什麼給他那麼多工作呢?他在這兒比原先工作還忙。”沃利梅爾眯縫著眼睛,瞟了保爾一下。
“要是讓你領導一個小組,再加點別的工作,別爾謝涅夫也準會說:'你們為什麼給他那麼多工作呢?'可是他對他自己呢,卻又會說:'寧可猛幹工作活一年,也不躺在病床混五年'。愛惜人這件事,看來只有等社會主義建成之後才能做到了。”“他說得對。我也贊成幹一年,反對混五年,不過我們還是常常隨便浪費人力,這等於犯罪。現在我才明白,這樣做與其說是英雄行為,不如說是任性和不負責任。直到現在我才開始懂得,我沒有權利這樣糟蹋自己的健康。原來這並不是什麼英雄行為。要不是因為蠻幹,我也許還可以再堅持幾年。一句話,對我來說,'左派'幼稚病是一個主要的危險。”“也就說得好聽罷了,真讓他下床幹起來,早就什麼都不顧了。”沃利梅爾心裡這樣想,但是沒有說出來。
第二天晚上,別爾謝涅夫來看保爾,一直談到半夜才走。
別爾謝涅夫離開新朋友的時候,心情就像剛剛見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一樣。
早晨,有幾個人爬上屋頂,架起了天線。別爾謝涅夫在房裡一面安裝收音機,一面講著他經歷過的最有意思的事情。
保爾看不見他,根據達雅的描述,知道他長著淡黃色的頭髮,淺藍色的眼睛,體格勻稱,動作敏捷,也就是說,他的模樣跟保爾剛同他見面時想象的完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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