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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得死。我往韓家大院奔,分明知道那是鬼門關,也得去呀。我不能眼瞅孩子們餓死。進得大門,四隻狼種深毛狗,一齊奔過來,跳起來咬人,我招架著。韓家管院子的老李,就是李青山,他跑出來,擋住我在當院裡,他說:”看你那股埋汰①勁,不許你進屋。‘’老李,誰呀?‘東屋有人問,聽那粗啞的嗓門,我知道就是韓老六本人。李青山說:“南頭趙玉林。’裡面說:”問他來幹啥?‘外面答應:“他說是來拉點飢荒的。’一聽到這話,玻璃窗戶上,伸出一個禿鬢角的大頭來,這是韓老六本人,他一臉奸笑,說道:”趙家好漢你也求到我這寒傖門第裡來了?我要說不借,對不起你屋裡的那面。‘李青山在一邊,聽到這兒,哈哈大笑,我的心口烈火似地燒,嘴裡冒青煙。韓老六說:“你要貸錢?錢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可是有一宗條件,就怕你不能答應。’韓老六沒有往下說,他等我答應。我一想兩個孩子正在餓得哇哇哭,就說:”你說那條件看看吧。‘韓老六開口:“今天下晚止燈睡覺的時候,叫你媳婦來取吧。’我肺氣炸了。可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兩手攥空拳,有啥辦法呢?我轉身就走。李青山唆使四隻狗追上,把我的破褲腿扯拉成幾片,腳脖子給咬了一口,血淌出來。第二天,算是天老爺不昧苦心人,藥到一隻野雞,一家正吃著,來攤勞工了。一家子那哭呵,就別提了。當勞工回來,屋裡的為了躲開韓老六,臉上塗得埋埋汰汰的,在外屯要飯,鎖住的姐姐,我那七歲小丫頭,活活餓死了。我呢,一天,韓老六罰我跪在碗碴子上邊,尖碗碴子扎進皮骨裡,那痛呵!就像上了陰司地獄的尖刀山,血淌一地,你們瞅瞅。”趙玉林把腳蹺在桌子上,把褲腿捲起,說道:“這裡,波羅蓋上還有一個個指頭大的傷疤。”
①骯髒。
人們都圍攏來看。不大一會,趙玉林把腳放下來,他為他自己的長長的訴說,和過去的傷疤,大大上火了,提起粗嗓門喚道:“屯鄰們,有工作隊做主,我要報仇,我要出氣啦。韓老六當偽滿的村長那年,你們誰沒捱過他的大棒子?”
“捱過的人可老鼻子了。”老孫頭說。
“那是不假,捱揍的人不老少。”劉德山也說。
“再問問大夥,南頭的老顧家,老陳家,西門外的老黃家的少的,都給誰害死了?”
趙玉林說到這兒,大夥又都不吱聲,有的向門邊移動,想走。蕭隊長看到這情形,怕大夥冷了下來,壞分子趁機洩大夥的勁,慌忙走到趙玉林跟前,悄聲地要他提一個大夥能回答的有鼓動性的問題。趙玉林問道:“你們說:韓老六壞不壞呀?”
“壞!”大夥齊聲答應了。
“他壓迫咱們窮人,咱們應不應該和他算算賬?”
“咋不應該呀?”一部分人這樣回答。
“和他算賬!”一部分人又這樣回答。
“咱們敢不敢去和他算賬呀?”趙玉林又問。
“敢!”大夥齊聲回答。
“咋不敢?”站在蕭隊長附近的劉德山還加了一句。“大夥說敢!就跟我來,革命的人不興光賣嘴。去,今下晚去抓起那忘八犢子,老百姓就敢說話了。”趙玉林往門邊擠去,用那敞開的舊軍衣的衣襟,擦著頭上的由於興奮和激動而冒出的汗珠兒。
課堂裡起了騷擾和爭吵,有的人走來走去,有些人圍成幾堆,用著各種不同的聲音和態度,合計和爭吵。
“咱們都跟趙大叔去抓大漢奸!”熱烈的年輕人說。“去就去唄。”穩健些的中年人說。
“三星都那麼高了,明兒去吧,明兒一早去也趕趟。”睏倦的上了年紀的人說。
“人心隔肚皮,備不住有那吃裡扒外的傢伙①走風漏水,叫韓老六跑了。”年輕的人反駁,還是贊成去。聽到講這話,蕭隊長看見李振江的身子震動了一下。
①內奸、叛徒。
“看他能跑!跑到哪兒都是共產黨的天下。”不贊成立刻去抓的人說。
“他一家子在這兒,他的房子地在這兒,他跑?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另外一些不贊成立即去抓的人也說。
“去!有膽量的跟我來!”趙玉林好像沒有聽見別人的說話,又叫喚道:“誰怕事的,趁早回家,趕快摟著媳婦娃娃蒙在被窩裡。老劉,我看你也回去吧。”趙玉林挑戰似地對那捱到門邊,想要溜走,又怕人家笑話的臉色灰白的劉德山說道。“我回去幹啥?你能去,我不能去嗎?”劉德山勉強笑著。工作隊的人都支援老趙的意見:立即去抓韓老六。但是對今兒這事態的急速的發展,他們有著各種各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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