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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回不能留吧?”
“那要看他幹啥不幹啥的了。”
也有些人,跟韓家既不沾親掛拐,也沒有磕頭拜把,單是因為自己也有地,也沾著些偽滿的邊,害怕鬥爭完了韓老六,要輪到他們頭上。另外一種人,知道韓老六的兒子韓世元蹽到“中央軍”那邊去了,怕他再回來。還有一些人,心裡尋思著,韓老六是該鬥爭的,但何必自己張嘴抬手呢?“出頭的椽子先爛”,“慢慢看勢頭”。這三種人,都不說話。有一種人,是韓老六的腿子,只當人們不知道,在會場上,反倒挺積極,說話時,嗓門也挺大。
郭全海主持會場。小王和劉勝都站在桌子旁邊。蕭隊長和平常一樣,在人們稀少的地方,走來走去,照看著會場上一切進行的情形。
韓老六站在桌子旁邊,頭低到胸前。他的臉色比上一次顯得灰白一些。光腚的小孩們擠到前面來瞅那綁他的繩子。有一個膽大一點的孩子,站到他跟前說道:“韓六爺,咋不帶大棒子了?”
郭全海走到桌子的面前,起始兩手不知放在哪,撐在腰上,又放下來,一會兒又抄在胸前。今天有一千來人,他的臉上有一點兒發燒。他的眼前,只看見黑乎乎的一大片,都是人的臉。他好像聽到有人在笑他,這個局面,把他今兒準備一個早晨的演說稿,全部嚇飛了,最後,他說:“屯鄰們,開會了。”
他停頓了一下。下面的句子,他都忘了,會場沒有一個人說話,沒有一個人走動,靜悄悄地等他再開口。他只好臨時編他的演說:“大夥都摸底,我是個吃勞金的,起小放豬放馬,扛活倒月①的,不會說話,只會幹活。反正咱們農會抱的宗旨是民主,大夥都能說話的。今天鬥爭韓老六。他是咱們大夥的仇人,都該說話。有啥說啥:有冤的伸冤,有仇的報仇,不用害怕。我就說到這疙疸。”
①倒月:做月工。
韓老六把頭抬起來,今兒這一大群人裡,沒有他的家裡人和親戚朋友。杜善人,唐抓子也都沒有在,他比上兩次都慌張一些。往後,他瞅到韓長脖跟李振江躲在人群裡,都不敢抬頭,不敢走動和說話。他想,今兒只能軟,不能硬。啥條件都滿口答應,保住這身子再說。他走到桌子一邊對郭全海說:“郭主任,我有幾句話,先說一說好吧?”
“不許他說!”人群裡一個憤怒的聲音說,這是李大個子。又一個聲音說:“聽他說說也好。”
第三個聲音說:“八路軍講民主,還能不讓人說話?”說完,躲在人背後。頭一回主持大會的郭全海竟答應他道:“你說你說,”
韓鳳岐開口說:“我韓老六是個壞蛋,是個封建腦瓜子。皆因起小死了娘,後爹娶了個後孃,我後孃三天兩頭地揍我……”
有人罵他:“你別胡嘞嘞①。”
①胡扯。
又有人叫道:“不准他瞎說。”
“我是說,”韓老六還是說下去,郭全海上前制止他,但制止不住,又不知道不准他說話,是不是能打。韓老六鑽著這空子,又往下說:“我後孃叫我在家不得安生,我蹽到外屯,走了歪道,十一歲就學會看牌。”
“你逛過道兒嗎?”頭兩回救過韓老六的駕的白鬍子問他。韓老六立刻低著頭說道:“逛過,我有罪,有罪。”
這時候,鬥爭的情緒,又往下降。有人說:“你看他盡說自己的不濟,他定能知過必改。”也有人說:“人家就是地多嘛,叫他獻了地,別的就不用問了。”人們向四外移動,雖說還沒有走的,可是已經鬆勁。郭全海著了忙,不管一切,自己指著韓老六的鼻尖,漲紅著臉,大聲對他說:“別扯那些,你先說說拉大排隊,辦維持會的事。”“我拉過大排,辦過維持會,那是不假。”韓老六滿臉掛笑,瞅著郭全海,他把他對郭全海的仇恨深深地埋在他的心裡,不露在臉上,“那是為的保護地面,維持秩序。”
郭全海忙說:“我問你:你叫大夥捐錢買二十六棵鋼槍,你是尋思給誰看家呀?”
韓老六平靜地,假裝笑臉說:“給大傢伙看家呀。”
郭全海臉上漲得紅乎乎叫道:“你把大排放在你的炮樓裡,鬍子來這屯子,你請他們在你院裡吃餃子,喂牲口,這叫做保護地面?”
“郭主任,這個你可屈死我了,大夥調查調查,看有沒有這事?”韓老六一邊笑,一邊說,心裡卻有點著慌。
這時候,人群裡面,起了騷擾。李大個子挽起倆袖子,露出一雙粗大的胳膊,推開眾人。他拉著一個頭發斑白的老頭子,往前面擠去,高聲嚷道:“老郭!老郭!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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