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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車上時,遇著斑馬線被行人佔了先,車子得停下讓人,忍不住要附和司機,一起大罵市民素質差,誰知轉眼間就該車上的人素質差了。
車上的人也有素質好的,老遠就讓司機放慢車速,緩緩停到馮國富身旁,將頭伸出窗外,親切喊道:“老部長怎麼是您?”原來是過去的老部下,或是在馮國富手上榮升的單位頭兒。聽那口氣,像是馮國富當嫖客被抓,剛從派出所放出來似的。其實也怪不得人家生疑,又沒到退休年齡,如果不是犯錯誤,你堂堂市級領導,怎麼會將自己視同於普通老百姓,隨便在街上亂走亂動呢?不然你試試看,你在街上找出一位用自己腳走路的現任市領導,算你有視力。事實是哪位市領導若真要親自上街了,那他即使沒退休,也已經退位。
最可怕的是車上人還會開門下車,走過來說:“老部長您去哪裡?坐我的車吧。”馮國富哪有坐人家車的勇氣,趕緊回絕:“免了免了,我隨便走走。”對方有些不甘心,說:“快別客氣,我送送您。”伸了手要來扶他。馮國富頓時無地自容起來,扭著腰,拔腿躲開,彷彿初戀女孩要躲避男孩的擁抱。
第81節:待遇(80)
有時還會遇見已經退休的老同事和老熟人。倒不是這些老同事老熟人會找你借錢,而是他們看你的眼光怪異。馮國富明白那眼光的意思:你風光一輩子,今天也會從空中降落到地上,像我們一樣做普通老百姓了,話語裡不免透著同情和憐憫:“沒事到我家裡去玩玩吧,老哥們打幾把養身麻將。”馮國富心裡似被什麼蜇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過去要打麻將,也是打的工作麻將,難道從此只有打養身麻將的份了?
不覺得就到了一處非常熟悉的地方,原來是市委大門口。馮國富這才猛然意識到,到政協去還得從市委門口經過。過去去政協上班,也要經過這裡,卻是坐在車上,這個問題好像並沒顯得這麼突出。也不覺得市委大門門樓竟然那麼高大威武,雄闊壯觀。連門兩邊的保安也格外有煞氣似的,讓人忍不住要想起年畫上的門神秦叔寶和尉遲恭。記得從前坐在車上進出大門,對門兩邊的保安從來卻沒在意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過去你是高高在上的大門裡的主人,時過境遷,你成為普通路人,在莊嚴的門樓和神氣的保安前面,已顯得那麼渺小和微不足道,心態自然也變得完全不同。馮國富簡直無法面對,側身躲到一旁的小巷裡,繞道而行。從此上下班,他再沒從市委門前經過過。
還有沒法忍受的,就是一路上的垃圾。原來從街頭到街尾,不是販甘蔗的,就是售香蕉的,不是賣檳榔的,就是炒瓜子的,行人隨購隨吃,隨吐隨扔,到處一片狼藉。沒有垃圾便是灰塵。路旁的工程從沒歇過,今天挖開,安裝下水管,明天填上,後天又挖開,鋪設電纜或煤氣管道。弄得到處都是泥土,風一刮,黃塵蔽天。遇上下雨天,全是泥漿,車子從旁邊經過,濺你滿身泥漬。當然這也不是沒有一點好處,至少促進了街頭擦鞋業的迅猛發展,讓失業工人和進城農民有口飯吃,若按申達成的說法,還可成全有錢人的三德。
下班後回到家裡,陳靜如免不了要問馮國富,走路上下班的感覺如何。馮國富說起路上遭遇,感慨道:“我終於嚐到了做老百姓的滋味。”陳靜如笑道:“看來做官還是比做百姓強。做官挪身就有專車,哪會受百姓的罪?”馮國富說:“這不廢話嗎?做官不比做百姓強,那誰還肯做官?豈不都去學伯夷和叔齊,讓國而逃,不食周粟,寧肯餓死,也不願下山當領導?”陳靜如說:“我也有點擔心,都不做老百姓,那做官的又做誰的官呢?”
也是心疼馮國富走路遭罪,陳靜如建議他是不是坐公共汽車上下班。馮國富想這也行,坐在公共汽車上,不僅能免去吃灰濺泥之苦,還可迴避退休的老同事老熟人,他們最不缺的是時間,出門一般是用不著趕車的。至於在職官員,他們更不會去坐公共汽車,除非要在當地電視裡出鏡。馮國富說:“公共汽車又不貴,還消費得起。”陳靜如說:“你這不叫消費,叫工作需要。”馮國富說:“你別挖苦我,哪個因工作需要坐過公共汽車?”
誰知坐公共汽車也有坐公共汽車的麻煩。自從下縣做上領導後,馮國富都二十多年沒坐過公共汽車了,連公共汽車停靠點上的線路牌都有些看不懂,就像看得懂線路牌的百姓不太看得懂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官樣文章一樣。倒不是馮國富文化水平低,線路牌上的字認不得,馮國富將牌子上的字都瞧過,還沒有一個要回去翻字典的。問題是他壓根兒不知道去政協該坐哪路走。問等車的人,都搖頭,說只聽說過布鞋皮鞋高跟鞋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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