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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珍也不是滿肚子稻草的無能之輩，作為賈家子孫，再怎麼不濟，一肚子詩書還是裝進了肚子裡的。剛才他怒極攻心，覺得事情反正沒有什麼挽回餘地了，氣得要打死賈蓉，但現在被寶釵賈薔這麼一提醒，他就反應過來了——不是完全沒有解決的辦法的啊！

這幾個傢伙雖然不能放過，卻可以避開今天……

醉酒……唔，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藉口。儘管相當的蹩腳。但歷史上，打著大大小小的蹩腳藉口作為旗號完成自己慾望的事情難道還少了？只要能夠暫時應付過去就好，然後用賈家族長、寧府家長的權利，把一切都壓下去。歷朝歷代的掌權人不都是這麼做的？

因此，他沉吟了一下，有些猶豫的吐出了兩個字來，“醉酒……？”

很難說這語氣是疑問還是什麼，柳姨娘卻是大喜，連連點頭道，“就是這樣的老爺！”

寶釵賈薔等也鬆了一口氣，只道事情可以就這樣緩和下來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那個鼻青臉腫、鬢髮散亂的葛姨娘，卻發出了一聲慘笑，狀似瘋狂的說道，“柳萱，你別天真了！放過了今天，我們也活不過明天！有什麼好隱瞞的！？是！我們就是和‘兒子’私通了！那又如何！？賈珍！你佔了我們的身子，讓我們出不得府門，又把我們丟下不聞不問，反去和你的兒媳私通，這是報應！賈蓉，我一片真心待你……”

葛姨娘的話，沒有說完。

她剛開始說話的時候，沒人知道她會說些什麼，那種破罐子破摔的瘋狂之態，把所有人都震住了。直到她說出了確切的“私通”之語，寶釵似乎是首先反應了過來，也顧不得是否愈矩了，大喝了一聲，“還不塞住她的嘴！沒看見她已經瘋了！？”

幾個小廝本來也呆住了，而且他們也不知道，是否應該聽取寶釵這個平時絕對不會站在他們面前的姑娘的吩咐。但寶釵這句話，還是很有用的，一來，她的聲音攪亂了葛姨娘的聲音，二來，也是喝醒了賈珍夫婦。

先是尤氏，後是賈珍，幾乎同時一迭聲的叫了起來，賈珍叫“堵住她的嘴”，尤氏氣得直叫“打死”。

接下來，葛姨娘的嘴，便被徹底的堵住了。她雖說是瘋狂掙扎，卻也只能發出嗚咽之聲，掙扎得甚了，甚至還翻起了白眼，這才消停下來。

黛玉其實比寶釵更早反應過來，但是，她沒有對葛姨娘做出任何阻止的行為。從葛姨娘開口起，她就知道，葛姨娘已經死定了。

不是賈珍會如何，而是她開口的時候，本身就已經抱定了必死之心。可以說是她看清楚了局勢所以如此，但有一部分，卻似乎是賈蓉的原因。

聽到葛姨娘說出“賈蓉，我一片真心……”的時候，她也有些呆住了。和別人的受驚，卻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她看了看賈蓉，但賈蓉卻只是一如既往的低著頭，看也不敢看葛姨娘一眼。

秦可卿被他父親佔據的時候，他不敢說話，這件事情爆出來的時候，他也只求了自己的命吧？所以葛姨娘那樣絕望。

是啊，被抓住如此醜事，葛姨娘怎麼也活不下去，但是賈蓉，他只要挺過了父親的怒火，就還有大好的前程。這就是男女的差異，賈蓉怎麼肯自己開口？

雖說葛姨娘確實是有咎由自取之處，但聽見“一片真心”四字，黛玉確實是第一次對她有了憐憫之意。若真說是“一片真心”，那麼那許多的不小心之處，倒可以冠上“情不自禁”之名了，可惜，現在想要做什麼，也是來不及了。

眾小廝忙著撕了衣袍就往葛姨娘的嘴中塞去，然後又把她的嘴堵住了，一時間卻沒有顧上別的。葛姨娘似乎也精疲力盡，不再掙扎了。

然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在嘴被徹底的綁好之時，葛姨娘狀若瘋魔，一跳而起！

賈珍看到她的眼神，原本罵罵咧咧的嘴巴也停了下來，反射性的就把扳下來的凳腿給擋在了身前。可是，葛姨娘並沒有衝向他，而是身體一轉，就衝向了廊柱，然後一頭撞了上去。

她的背影，分明透著一股決絕的味道——反正也是死，我要死在自己的手裡！

在這屋中，絕對沒有幾個人真正看過死人，尤其還是慘死的人。心再狠，手再辣，措手不及的看到葛姨娘的屍身倒下，看到那柱子上的鮮血、不瞑的雙目、猙獰而滿是鮮血的面龐的時候，幾乎所有人一時間都呆住了。

比如寶釵，在愣了一下以後，也是驚呼一聲，把頭扭了過去。

她長到十五歲，哪裡看到過這樣死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