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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京師返回揚州經過金陵之時,王嬤嬤和雪雁也還見過廣兒的——他依然是賈雨村的心腹僕從。
貼身服侍他許久的童子,怎麼一朝之間,就不被帶在身邊了?這當中自然是有些古怪的。
雖說不是沒有廣兒犯了錯的可能,但是聯絡到當時的種種蹊蹺,黛玉確實並非全無所覺。
她看著在他身前躬身低頭的寶玉,慢慢的說了下去,“雖有察覺,卻也無意追究。外祖母的心思我是知道的,林家剩下的親戚,也都是些遠親,他們會如何待我,我也不知。何必為了原本就不知好壞的東西,去埋怨什麼呢?當然我去了林家可能會更好,但也可能更壞。”
既然她那父親去世前就沒有和她說,想把她交付給林家,沒有和她說,他宗族中還有什麼可靠的親戚,她就很難想象“林家必然比賈家好”來安慰自己。
看看她的情況吧!父母雙亡沒有至親依靠的孤女、父親留下的龐大財產、雖身體單薄,卻是難得的美貌……這一切一切,在這個年代都是致禍的根源。
誰會再在意她的身世身份?又或者,乾脆拿來利用?如果原本也是衝著錢來,死人才不會開口的道理,難道只有王夫人懂得?是否又有人能夠如防著王夫人的賈母那般,防著其他對她不懷好意之人?
她的父親自然也是幫她盤算過的,讓她來賈家,就是他想到的,相對之下最好的路。
她相信這一點,所以並沒有往最好的方向想林家——那雖是她的宗族,卻也畢竟,那是天高皇帝遠的金陵。而既沒有往最好的方向想林家,因此,雖也隱約猜到了一些事情,卻也真覺得沒有什麼可以怨責的。
紫鵑說“命”,她不信命,卻知道,這樣的身世是註定了至少要有一番挫折的。
紫鵑聽寶玉說起這件事情,卻是早已經聽呆了。
她知道姑娘的嫁妝被挪用,知道老太太希望將姑娘指給寶玉,而王夫人屬意的是薛姑娘。她知道不少,卻全然不知,姑娘投奔到這府裡來,有這許多的內幕。
一時間她是嚇壞了,覺得只怕黛玉要怨死賈府——便真是怨死了,似乎也無可厚非。
聽得黛玉慢慢的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來,卻又覺得一陣狂喜,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幾乎癱了下去。 才想要說些什麼,才發現自己是不該說話的,忙去看寶玉時,卻發現他還愣愣的站在那裡呢,全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她心中正著急時,卻聽得黛玉又說話了,此時她的語氣已經帶上了一分笑意,“我沒生氣,難道便這麼古怪麼?”
寶玉依然無話可答。
黛玉笑道,“我若生了氣,罵你一頓打你一頓,你可不就好過了,這樣蠢事,我可不幹。”
寶玉一聽,徹底愣了。
“還是說,你讓我找上外祖母二舅母,還有另外幾位,上門去罵一頓?——他們可都是我的長輩!外祖母這些年也很照看我了,你讓我不孝哪?況且,罵一頓於事無補,也不能讓人後悔,反倒壞了我自己的名聲。”
黛玉直言說出這番話來,也是看在現在在她面前的是寶玉的份上。
她雖說不算怨責,也並不認為,自己到了林家,就一定能過的更好——她和史湘雲的情況到底是不同的。但如果說,她對賈家聯合著王家幹下的這樁事兒,覺得理所當然那當然也是不可能的。簡而言之就是三個字:看不上!
只不過,能罵的罵了也沒意思,該罵的,她能去罵麼?親戚長輩的。不說這個,去罵了,也沒有任何用處。便讓賈家治了罪,她自己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這樣的事情,從知道那些錢被挪用了開始,她就想的清楚明白了。
但寶玉卻被黛玉這前後態度完全不一的話給弄昏了頭。
前面那句話像是在開玩笑。
後面那句話,卻是真真切切的大實話了。而且聽起來,還很像是某個人,衡量出了利弊之後,隱藏了仇恨,選擇了隱忍的狀況。只是寶玉想都沒往這方面想而已。在他看來,這是黛玉對自己的現狀一種無奈的譏諷——這也是事實。
這一點,讓前面的玩笑變得沒有任何作用了,他的心裡依然沉甸甸的。
——林妹妹是不想計較,但她確實在意。
他得出了這個結論。
而他說出了這件事情的真相,卻依然找不到彌補的辦法。
只是,就在他想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雪雁在外面叫了起來,“寶二爺,襲人來找你了。二太太在喚你呢。”
寶玉不易察覺的皺了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