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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銀錢倒有,都被夜晚劉二打我時,被人掏摸的去了。身上衣服都扯碎了,那得錢來?止有頭上關頂一根銀簪兒,拔下來,與二位管事的罷。”眾牢子拿著那根簪子,走來對張勝、李安如此這般說:“他一個錢兒不拿出來,止與了這根簪兒,還是鬧銀的。”張勝道:“你叫他近前,等我審問他。”眾軍牢不一時擁到跟前跪下,問:“你幾時與任道士做徒弟?俗名叫甚麼?我從未見你。”敬濟道:“小的俗名叫陳敬濟,原是好人家兒女,做道士不久。”張勝道:“你既做道士,便該習學經典,許你在外宿娼飲酒喧嚷?你把俺帥府衙門當甚麼些小衙門,不拿了錢兒來,這根簪子打水不渾,要他做甚?”還掠與他去。分付牢子:“等住回老爺升廳,把他放在頭一起。眼見這狗男女道士,就是個吝錢的,只許你白要四方施主錢糧!休說你為官事,你就來吃酒赴席,也帶方汗巾兒揩嘴。等動刑時,著實加力拶打這廝。”又把鄭金寶叫上去。鄭家有忘八跟著,上下打發了三四兩銀子。張勝說:“你係娼門,不過趁熟趕些衣食為生,沒甚大事。看老爺喜怒不同,看惱只是一兩拶子;若喜歡,只恁放出來也不知。”不一時,只見裡面雲板響,守備升廳,兩邊僚掾軍牢森列,甚是齊整。但見:
緋羅繳壁,紫綬桌圍。當廳額掛茜羅,四下簾垂翡翠。勘官守正,戒石上刻御製四行;人從謹廉,鹿角旁插令旗兩面。軍牢沉重,僚掾威儀。執大棍授事立階前,挾文書廳旁聽發放。雖然一路帥臣,果是滿堂神道。
當時,沒巧不成話,也是五百劫冤家聚會,姻緣合當湊著。春梅在府中,從去歲八月間,已生了個哥兒小衙內。今方半歲光景,貌如冠玉,唇若塗朱。守備喜似席上之珍,愛如無價之寶。未幾,大奶奶下世,守備就把春梅冊正,做了夫人。就住著五間正房,買了兩個養娘抱奶哥兒,一名玉堂,一名金匱;兩個小丫鬟服侍,一名翠花,一名蘭花;又有兩個身邊得寵彈唱的姐兒,都十六七歲,一名海棠,一名月桂,都在春梅房中侍奉。那孫二孃房中止使著一個丫鬟,名喚荷花兒,不在話下。每常這小衙內,只要張勝抱他外邊頑耍,遇著守備升廳,便在旁邊觀看。
當日,守備升廳坐下,放了告牌出去,各地方解進人來。頭一起就叫上陳敬濟並娼婦鄭金寶兒去。守備看了呈狀,便說道:“你這廝是個道士,如何不守清規,宿娼飲酒,騷擾地方,行止有虧。左右拿下去,打二十棍,追了度牒還俗。那娼婦鄭氏,拶一拶,敲五十敲,責令歸院當差。”兩邊軍牢向前,才待扯翻敬濟,攤去衣服,用繩索綁起,轉起棍來,兩邊招呼要打時,可霎作怪,張勝抱著小衙內,正在月臺上站立觀看,那小衙內看見打敬濟,便在懷裡攔不住,撲著要敬濟抱。張勝恐怕守備看見,忙走過來。那小衙內亦發大哭起來,直哭到後邊春梅跟前。春梅問:“他怎的哭?”張勝便說:“老爺廳上發放事,打那宴公廟陳道士,他就撲著要他抱,小的走下來,他就哭了。”
這春梅聽見是姓陳的,不免輕移蓮步,款蹙湘裙,走到軟屏後面探頭觀覷:“打的那人,聲音模樣,倒好似陳姐夫一般,他因何出家做了道士?”又叫過張勝,問他:“此人姓甚名誰?”張勝道:“這道士我曾問他來,他說俗名叫陳敬濟。”春梅暗道:“正是他了。”一面使張勝:“請下你老爺來。”這守備廳上打敬濟才打到十棍,一邊還拶著唱的,忽聽後邊夫人有請,分付牢子把棍且閣住休打,一面走下廳來。春梅說道:“你打的那道士,是我姑表兄弟,看奴面上,饒了他罷。”守備道:“夫人何不早說,我已打了他十棍,怎生奈何?”一面出來,分付牢子:“都與我放了。”唱的便歸院去了。守備悄悄使張勝:“叫那道士回來,且休去。問了你奶奶,請他相見。”這春梅才待使張勝請他到後堂相見,忽然沉吟想了一想,便又分付張勝:“你且叫那人去著,待我慢慢再叫他。”度牒也不曾追。
這陳敬濟打了十棍,出離了守備府,還奔來晏公廟。不想任道士聽見人來說:“你那徒弟陳宗美,在大酒樓上包著唱的鄭金寶兒,惹了灑家店坐地虎劉二,打得臭死,連老婆都拴了,解到守備府去了。行止有虧,便差軍牢來拿你去審問,追度牒還官。”這任道士聽了,一者老年的著了驚怕,二來身體胖大,因開啟囊篋,內又沒有許多細軟東西,著了口重氣,心中痰湧上來,昏倒在地。眾徒弟慌忙向前扶救,請將醫者來灌下藥去,通不省人事。到半夜,嗚呼斷氣身亡。亡年六十三歲。第二日,陳敬濟來到,左右鄰人說:“你還敢廟裡去?你師父因為你,如此這般,得了口重氣,昨夜三更鼓死了。”這敬濟聽了,唬的忙忙似喪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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