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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姐正在一邊將墨斗魚骨磨成粉,地上大木盆裡泡著我換下來的髒衣服。高佔魁一見我便說:“您寄存在我那的”黑貨“被人搶了,來人說是麻連長的吩咐。”在表哥面前不提玉如只說是鴉片煙,這是我與高佔魁的約定。此時我才醒悟過來,麻老二跟我沒話說卻又幹耗了那麼長時間,就是為了給手下人騰空兒來綁架玉如。土匪的眼線眾多,顯然我的一行一動都沒能逃過他們的監視。然而,麻老二綁架玉如到底是為了什麼,我想不明白。
王二姐對我們的談話像是充耳不聞,只是用墨斗魚骨粉給高佔魁止住血,又找了塊白布將頭包住,這才說:“我到”局子“裡把你表哥叫回來。”然後便去了。為此我不禁讚歎,這可真是個乖覺的女人,她時時關注著別人的需要,卻又不露任何痕跡,比玉如那種大小姐對男人周到多了。
表哥回來說這事很麻煩,路上我去看過,飯鋪掌櫃的必定是故意躲起來了,沒辦法給麻老二帶信。我問:“您知道麻老二落腳的地方嗎?”他說:“知道,但我現在不方便陪你去,除非帶著隊伍,否則你知道的,單憑我這倒黴身份,隨便什麼人都可能在路上殺我,但這兩天縣裡的日本人來監督工程,我不能私自拉隊伍出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我私下裡給你派幾個弟兄,你們去把麻老二的寡婦娘給綁回來,然後拿人跟他交換。”
從常理來講,抗戰固然是大事,革命理想也是大事,但玉如拋棄父母家人跟我私奔出來,這可憐的孩子對我也同樣是大事,我可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更別說被土匪綁票了。於是我對錶哥說:“對麻老二這樣的人您比我瞭解得多,來硬的肯定不是辦法,還是我自己再走一趟吧。”表哥卻不同意,說麻老二擺明是要黑吃黑,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裡,最好的辦法是我再等幾天,等縣裡的人走了,他帶隊伍去把他的土匪窩給平了。
這就是我表哥的過人之處,他並沒有因為我對他有所隱瞞而生氣,反倒是積極地替我想辦法,然而,他的主意我一個也不能用,因為我不想讓他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之後為難。於是我最終決定,即使心中慌亂腿腳發軟,我也只能一個人去。表哥卸下身邊的駁殼槍讓我帶上,我卻說帶上這東西反而會招惹麻煩。送我出門時,表哥鐵青著臉一句話也沒說,我知道他這是在生自己的氣。倒是王二姐在旁邊輕聲解釋,說表弟您可別生氣,他這也是身不由己,對不起自家親戚了,等您取了東西回來,我給您打酒割肉包餃子……
隻身闖虎穴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剛被嘍囉們引進門,我便發現麻三姑正在教訓兒子。麻老二跪在當院,一見我頓時羞得滿面黑紫。周圍的孩子們並沒有圍著看新鮮,而是照舊瘋玩瘋鬧——顯然這是一出家常戲。
麻三姑忙起身給我讓座,說:“我這不孝的兒子糊塗,給您老添麻煩了,要打要罵隨您……”眼前的情形讓我吃了一驚,但我又不能認為這是麻三姑明知道我進了村,故意做戲給我看,因為這是小人之心,非君子之大道。轉念一想我又發現此事也在情理之中,江湖之道不外乎倫常,天津衛的娃娃哪能不懂這個。沒別的,我一撩長袍的前襟,便跪在麻老二的身邊,口中道:“都是晚輩不懂事,若不是我沒把話說明白,也不至於讓我哥哥惹您老生氣。”
講這番話有一個訣竅,前半段自貶,是放交情給對方,表明自己識得眉眼高低,後半段把錯處坐實在麻老二身上,是辨明是非,事有事在。“光棍兒眼裡不揉沙子”,此時一個字說錯便是大禍。麻三姑顯然老於世故,她先扶起我,再拉起兒子,然後對我說:“他爺爺他爹”拉桿子“的時候,哪幹過這門子不上道的事?您是幹大事的,可別跟你這糊塗哥哥一般見識,要不是我那大兒子死得早,哪會讓我這老婆子拋頭露面,操心受累,我那短命的兒呀……”說話間,麻三姑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拍腿,大哭如歌。麻老二見狀趕緊又找地方跪下,垂著頭不吭氣。
這可不是冷眼看著就能搪過去的事,用我姨夫的話說,在這等節骨眼兒上,就如同科班唱戲,一舉手一投足都不能錯了規矩。我先跪在麻三姑身邊,伸手扶起她老人家,心中卻道:玉如這會兒若在,由她扶起老太太效果會更好。然後我又去扶麻老二,麻三姑卻說:“放著他的,你先去後院瞧你媳婦吧。”然而,我還是先扶起了麻老二,又當頭向他作了個大揖,將他羞得無地自容,這才奔向後院。
面對這一切,我有兩件事弄不明白:一是不明白麻老二為什麼會如此莽撞行事,剛跟我一接觸便綁架了玉如;二是不明白麻三姑為什麼要放交情給我。我此時能夠弄明白的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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