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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做好了,還是有人恨你;你什麼事情也不做,照樣有人恨你。
呂不韋曾答應過李斯,會暗中扶持於他,然而口惠而實不至,煞是可恨。李斯只能獨力在蔡澤的魔爪下掙扎。蔡澤在李斯周圍佈下眼線,對他的一舉一動都嚴加看管。在如此提防之下,李斯根本接觸不到任何機密。
李斯定期都會給呂不韋提交一份臥底報告,說是報告,可他能接觸到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又實在無所報告。但這根本難不倒李斯。他做文章是一把好手。魯迅先生都說過:秦代文章,李斯一人而已。迅哥兒說話一向靠譜。李斯根本不發愁沒東西可寫,他下筆動輒數千言,從風吹楊柳,到雨打芭蕉,從宮花寂寞,到晚霞夕照;文不加點,揮筆立就,然而,正經有分量的,讓呂不韋感興趣的內容,一個字也是沒有。可憐的呂不韋,每天捧著李斯送來的幾十斤竹簡,看得頭昏眼花,但見滿篇華麗文辭,讀時齒頰生香,讀罷了無一物。不久,呂不韋便產生了審美疲勞,於是批道:不韋知先生恪盡職守,深感欣慰。從今往後,大事則奏,小事可免。
少了定期向呂不韋遞交家庭作業這樣繁瑣的任務後,李斯於是逍遙,相當長的時間之內,他幾乎已同呂不韋斷了來往。早有探子將這一情形報知蔡澤。蔡澤屬下有侍郎王綰者,乃世家之後,頗有才智,甚得蔡澤器重。李斯著力結交,不久兩人便成好友。王綰與李斯談論,對李斯之才大為拜服,自愧不如。王綰又替李斯在蔡澤面前美言。慢慢地,蔡澤見李斯並無異動,也稍微放鬆警惕,偶縱酒行樂,也會傳召李斯侍宴。
蔡澤此人刻薄寡恩,殘暴專橫,其領導方式在屬下中多有怨言。此人口頭禪便是:想當年,我當相國的時候……蔡澤又喜訓話,每召集屬下諸郎,大放厥詞:“爾等聽真,爾等皆為牛馬豬狗,予宰予割,偷生人世,行屍走肉。吾為爾等深恥之。”諸郎礙著他蔡澤什麼事?而他偏要惡語相加,這就是無緣無故的恨了。蔡澤又善自我標榜:“惟吾能自致青雲之上,大名彪炳於史冊,萬古流芳。吾不恨吾不見後人,恨後人未見吾也。”這就是有緣有故的愛了。
在李斯看來,蔡澤已是暮氣深沉的廢人,只知道躺在昔日的輝煌之上,緬懷感傷,議論起當今朝政來,滿懷牢騷,橫加挑剔,以為新不如舊,今不如古,大有蔡澤不出、蒼生奈何的悲憫豪情。然而事實卻是,他的仕途已接近終點,郎中令一職,已是他守護的最後陣地。官場失勢,進而心態失衡,反正仕途無望,於是破罐子破摔,陷入自怨自艾的心理迷宮,不以同道眾為幸,而以仇人多為樂。李斯不免為蔡澤悲哀,並問自己:得到了卻又失去,和從來就未曾得到,究竟哪種情形更糟?
第七章 王者現身 7、結援為助
王綰級別較李斯高,秦王嬴政出行,王綰常得隨侍。李斯每與王綰對坐,有意無意總會將話題往秦王嬴政身上引。李斯如同初陷愛河的男子,對有關秦王的一切都充滿好奇、百聽不厭。據王綰所言,秦王雖只是十六歲的少年,卻已聰慧睿智,威嚴肅穆,讓人不敢仰視。假以時日,必能奮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御宇內,成為一代明君。李斯聽在耳中,不由身酥體軟,心馳神往。
這一日,蔡澤擺酒,李斯侍宴。席間,美人身如盤蛇,舌送瓊漿,蔡澤不覺大醉,乃披髮縱歌。歌曰:“長劍天外,其光不銷;英雄未老,豎子當道。豎子當道,如可奈何?水積風厚,萬里扶搖。”其歌既畢,蔡澤環顧傲視,狂言道:“呂不韋,賈人也,嫪毐,閹宦也。出身卑賤,世人不齒。且容二豎子得意,待秦王長成親政,吾必再為相國,取二人性命,俟時當再與諸君痛飲。”
席罷,李斯拉住王綰,秘語道:“蔡澤將死也,君知之乎?”
王綰變色道:“安出此語?”
李斯道:“蔡澤昏聵自傲,不得人心。酒後僭越,妄測上意,此非人臣所當語。以相國之位自封自許,置君王權勢於何地?君見秦王,得間語之。王或怒而廢之。蔡澤即黜,代之者必為君也。”
王綰道:“酒後之言,何必當真。蔡澤四世老臣,深得秦王信任,豈可因一言而輕廢。圖之而不成,招禍必也。且容再議。”
李斯試探目的已經達到,於是見好便收。他知道王綰也是不甘人下之人。蔡澤作為王綰的頂頭上司,他若不倒,王綰便無法出頭。因此,王綰欲扳倒蔡澤之心,較李斯更為迫切。蔡澤一心以為他最大的敵人便是呂不韋和嫪毐,殊不知,他最大的敵人卻就在他眼皮底下。
時光荏苒,轉眼已是嬴政三年的深冬,整個中國都在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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