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考評表(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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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鹽歡
去往機械廠的路,陸雲薄太熟悉了。
第九機械廠,西聯工業集團公司的一個下屬生產單位,一九九一年他大學畢業,就在那裡工作。
二零零二年,西聯集團在城北買了幾塊新地,機械廠就搬了過去。
在那之前,陸雲薄每天往返於機械廠和一室一廳的員工宿舍,歲月穿梭得比所有人想象得都快,恍惚之間,第一個十年就過去了。
今年是一九九五年,他已經在機械廠苟且四年了。
陸雲薄環顧四周,即使是在九五年,這座城市的繁榮也掩藏不住。
他看到不遠處地鐵正在施工,堵塞了大半條主幹道,小轎車,計程車,腳踏車,三輪車還有各色行人,被擠壓在狹窄的道路上。
一片混亂,卻又生機勃勃。
他記得這是 B 市第一條地鐵線,去年開始修建,花了三年才終於開通。
三年裡,凡是施工路段沒有不堵的,他出門辦事可沒少受罪。
不過他知道,修好了第一條地鐵,後面修起來就越來越快,第二條,第三四五六七八條,把整個城市環繞起來。
不僅修地鐵,還要起高樓。
還有大型商圈、大圖書館、巨型體育館、萬人景區。
時代的速度一往無前,可是這一切都和陸雲薄沒有什麼關係——
機械廠的會計,碌碌無為的人生,加上一堆糟心的事,這就是他人生的全部定義。
想到這裡,陸雲薄目光如炬。
既然已重新來過,關於人生的定義,他要一個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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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廠這破破爛爛的藍色鐵門,一直就沒變過。
陸雲薄邁步往裡走,耳邊突然有人喊:“誒!陸會計,今天你可遲了啊!”
這人說話一句話轉好幾個調調,聽著就惹人厭。
陸雲薄循著聲音看去,鐵門邊上有個小屋子,裡面一人正斜靠在椅子上,端著搪瓷杯,手裡搖晃著一把草編蒲扇。
他隱約記得這人。
這人早年間在機械廠當門房,後來偷了廠裡的老型號軸承拿出去倒賣,沒兩天就被發現了,記了大過,被扔到開採隊挖鐵礦去了。
叫陳什麼來著。陸雲薄邊琢磨著邊走到門房前。
“陸會計,瞅瞅現在幾點了?”那人說話側著身,不拿正眼瞧陸雲薄,端著一個搪瓷杯子,搖頭晃腦地吹著浮在表面的茶葉末。
陸雲薄下意識地掏兜,想看一眼手機……自然是什麼也沒摸到。
他被自己的滑稽逗得笑了一下,隨後抬起頭,看見門房裡掛著一個鐘錶。
“陳師傅,這還沒到九點呢。”他指了指那個表。
“這錶慢了五分鐘,你不知道呀。已經過九點了,遲到啊。”
陸雲薄抬手看了一下自己的表,確實已經過了九點,不過,他沒乖乖認錯,隨即說道:“我家表也慢了五分鐘,所以來晚了。”
“嘿,我說你……”
平時悶著不吭氣的人,今天冷不丁回了一句嘴,這讓陳門房氣不打一處來,轉過身來指著陸雲薄道:“你跟我抬槓是不是?今天這考勤,我非得給你記你一筆。”
陸雲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嘴角撇了撇。
機械廠這個單位,人多事少,人員冗雜,職責劃分模糊。別說晚了幾分鐘,就是幾周不來,這地方該什麼樣還是什麼樣。
他遲到確實不對,不過說起這考勤表,和企業管理可是一點關係沒有。
機械廠雖然人多,但是有職務的人就那麼幾個。
一個副處長同時也是廠長,一個科長,一個副科長。
算上幾個辦公室的小組長,一個生產車間的主任。幾個領導,幾十個員工,十年如一日就在這個廠裡面工作。
誰高誰低,哪個要巴結,哪個是軟蛋,總得分個高下。
考勤表就是衡量高低的一部分。
記錄上遲到早退最多的人,永遠是那些不受待見的人。
陸雲薄是這張表上的常客了。
每個月底都要開生產總結會,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要在會上拿出來討論,包括考勤記錄。
會上總是要點名這些人,然後上綱上線地批評一番,罰點工資,再寫檢討。
在這麼一個渾渾噩噩的地方,樂此不疲地做這些事情,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