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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落石出,從實稟來,我沉下臉威脅燕郎說,你若敢欺君緘口我就傳刑監來鞭笞問罪。
後面疼。燕郎以手指著臀後,再次嗚咽起來。我茫然不解,燕郎半遮半掩的陳述終於使我明白過來。我以前聽說過太子端武與京城伶人廝混不清的傳聞,大學士鄒之通謂之斷袖邪風。但我沒想到端武的斷袖之手竟敢伸向宮中,而且伸向我素來驕寵的燕郎身上。我覺得這是端武兄弟對我的又一次示威。我勃然大怒,當即傳端武到清修堂興師問罪。燕郎的小臉嚇得煞白,他伏地求我不要聲張此事,奴才受點皮肉之苦是小事,張揚出去就會惹來殺身之禍。燕郎跪在我腳下搗蒜似地磕頭。我望著他奴顏卑膝的模樣,突然覺得厭惡之至,飛起一腳踢在他的臀部上,我說,你下去,我並非為你伸冤,端武一向驕橫自大,我早就想懲治他了。
刑監們依照我的吩咐在堂前擺好了宮刑器具。一切準備就緒,傳旨的宮監也先自回到清修堂,宮監回稟道,四太子正在沐浴更衣,隨後即到。
在宮監們的竊笑聲中端武來到清修堂前,我看見他大搖大擺地走到放刑具的矮几前,信手拈起一柄小刀把玩著,你們在玩什麼?他毫無察覺地詢問旁邊的刑監。刑監沒有搭腔,我正欲步下臺階,燕郎尖聲大叫起來,陛下發怒了,四王子快逃吧。端武聞聲大驚,臉上乍然變色。我看見他轉身就跑,提著裘角,趿著皮屐,撞開了前來攔堵的宮監,老太后救我!端武一路喊著倉皇逃逸,他的行狀既狼狽又可笑。宮監們追了一程又退回來,說端武真的朝老太后的錦繡堂跑去了。對端武暗施宮刑的計劃錯過了。我遷怒於通風報信的燕郎,我不理解他為什麼如此卑賤。可惡的奴才,現在你替端武受過吧。我令刑監們鞭笞燕郎三百下,作為對他背叛我的懲罰。但我又不忍心目擊燕郎受刑之苦,於是我憤憤然回到堂上,隔簾聽著下面皮鞭笞打皮肉的噼啪之聲。我真的不理解燕郎的卑賤,抑或卑賤的鐵匠父親傳留了卑賤的血統?卑賤的出身導致了燕郎卑賤的人格?響亮的噼啪之聲不斷傳來,傳來的還有燕郎的呻吟和婦人般的哭訴,燕郎說奴才皮肉之苦是小社稷大事是大,燕郎還說為了陛下四王子不致結下怨仇奴才死而無憾。
我心有所動,突然害怕瘦小的燕郎會死於皮鞭之下,於是我讓刑監停止了鞭笞。燕郎從刑凳上滾落在地,強撐著跪拜謝恩,即使是現在他的圓臉仍然不失桃紅之色,雙頰上熱淚涔涔。還疼嗎?不疼了。撒謊,鞭笞一百怎會不疼?
陛下的釋恩使奴才忘卻了疼痛。
我被燕郎矯飾的言詞逗笑了。有時我厭惡燕郎的卑賤,但更多的時候我欣賞或享受著燕郎的卑賤。
我最初的帝王生涯裡世事繁複,宮牆內外的浮雲滄桑都被文人墨客記載成冊,許多宮廷軼事在江湖上廣泛流傳,但對於我來說,記憶最深的似乎就是即位第一年的冬天。第一年的冬天我十四歲。有一天適逢三九大雪,我帶著一群小宮監到花亭去打雪仗,父王生前的煉丹爐被閒置在花亭一側,爐邊的積雪尤其深厚。我無意間踩到了一塊綿軟的物體,扒開積雪一看,竟然是一個凍斃在風雪中的老宮監。凍斃者是我所熟識的瘋子孫信。我不知道在昨夜的彌天大雪中他為何要枯守在煉丹爐前,也許孫信已經糊塗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了,也許孫信想在風雪之夜再次升起先王的煉丹之火。孫信的手中緊緊捏著一爿未被點燃的木柴。在大雪的覆蓋下他的面容一如孩童姣好而溼潤,兩片暗紅的嘴唇茫然地張開著,我似乎聽見了孫信蒼老而喑啞的聲音,孫信既死,燮國的災難就要降臨了。
第二章
來自品州商賈富戶的蕙妃聰敏伶俐,國色天香。在我的懷中她是一隻溫馴可愛的羊羔,在我嬪妃群中她卻是一隻傲慢而孤獨的孔雀。我青年時代最留戀的是蕙妃嫵媚天真的笑靨和她肌膚特有的幽蘭香味,最傷神的是蕙妃因受寵惹下的種種宮廷風波。我記得一個春日的早晨在御河邊初遇蕙妃。那時候她是個初入宮門的小宮女。我騎馬從橋上過來,馬蹄聲驚飛了岸邊的一群鳥雀,也驚動了一個沿著御河奔跑的女孩子。透過薄霧我看見她在悉心模仿飛鳥展翅的動作,鳥群飛時她就扇前跑,鳥群落下時她就戛然止步,用手指頂住嘴唇發出嘰嘰喳喳的鳴叫。當鳥群掠過楊柳枝梢無影無蹤時她發現了我的馬,我看見她慌慌張張地躲到柳樹後面,兩條手臂死死地抱住了樹幹,她把臉藏起來了,但那雙粉紅的顫抖的小手,以及手腕上的一對祖母綠手鐲卻可笑地暴露在我的視線裡。你出來。我策馬過去用馬鞭捅了捅柳樹幹上的那雙小手,樹後立刻響起一聲驚懼的尖叫,人卻依然躲著不肯出來。我再捅一次,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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