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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他們學會了判斷真偽良莠。而我從來不想指黑為白或者指鹿為馬,我的敏感的天性告訴我,你必須殺了這個叱吒風雲的英雄,僅此而已,我不想對吉璋作出更多的解釋。聽天由命吧。我對聚集而來的密謀者說,也許端文真的是燮王,我覺得冥冥之中有一股神力在幫助他。對於端文能殺則殺,殺不了就讓他去吧。只當是我酒後開的一個玩笑罷了。四個密謀者垂手站在角樓上面面相覷,從他們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一絲疑惑和一絲羞慚,很明顯他們不滿於我的半途而廢和優柔寡斷。午後的風拂動著角樓上的鐘繩,大鐘內壁發出細微的嗡嗡的回聲。角樓上的人都側耳諦聽著這陣奇異的鐘聲,誰也不敢輕易打破難堪的沉默,但每個人的心中都預測到大燮宮的未來暗藏著風雲變幻,包括我自己。這個夏日午後陽光非常強烈,我看見角樓下的琉璃紅瓦和綠樹叢中瀰漫著災難的白光。錦衣衛們在城內搜尋了兩天兩夜,沒有發現端文的蹤跡,第三天他們再返平親王府,終於在後院的廢井中找到了一個地道的入口,兩名錦衣衛持燭鑽進地道,在黑暗中摸索著走了很久,出來的時候鑽出一垛陳年的乾草,他們發現自己正站在北門外的柞樹林裡。有一隻撕破的衣袖掛在洞口的樹枝上,錦衣衛看見衣袖上寫著一排血字:端文回京之日,端白滅亡之時。他們把那隻白衣袖帶到了清修堂,作為端文留下的唯一罪證交給我。我看著衣袖上那排遒勁有力的血字,心被深深地刺痛了。我用一把鐵剪把白衣袖剪成一堆碎片,腦子裡萌生了一個有趣而殘酷的報復方法。傳端武入宮,我大聲地向宮監叫喊著,我要讓他把這面喪幡嚥進肚腹。端武被推上清修堂時依然狂傲不羈,他站在玉階上用一種挑戰的目光望著我,始終不肯跪伏。侍衛們擁上去按住他強迫他跪下去,但武藝高強的端武竟然推倒了三名侍衛,嘴裡大叫,要殺就殺,要跪無門。
怎樣能讓他跪下去?我沉默了一會詢問旁邊的燕郎。拿鐵錘敲碎他的膝蓋骨,只有這個辦法了。燕郎輕聲地答道。那就去拿鐵錘吧,他必須替端文承受應有的責罰。隨著一聲慘叫,鐵錘敲碎了端武的膝蓋骨。我看見端武痛苦地倒在玉階上,兩個侍衛跑過去架住他的雙臂,另一個抱住他的腰往下撳,這樣端武以一種古怪的姿勢跪在我的面前。現在讓他細碎布條嚥進腹中吧,這是端文留給他的美餐。我說著大笑起來,走下御榻去拍了拍端武的肩膀,你會吃得很香的,是嗎?端武艱難地仰起臉注視我,他眼睛中的狂傲已經轉化成絕望的亢奮,似乎將要滴出血珠,我聽見他用一種夢囈般的聲音說,你不是燮王,端文才是真正的燮王,端文回京之日就是你的滅亡之時。是的,我們對此都深信不疑。我收斂了笑意,從地上抓起一把碎布條,然後我用一隻手卡緊端武的下頦,另一隻手將碎布條塞進他的嘴裡,我說,可是我現在還是燮王,我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我不想聽你說話你就不能說話。對端武的報復持續了一個時辰,我也頗為疲累。當侍兵們鬆開端武的雙臂,他已經無法站立。我看見端武在地上爬行了一段,兩條修長的腿像斷木一樣僵直。他一邊乾嘔著一邊爬到我的腳邊,拉住我的蟒袍一角,我發現他的臉上突然出現一種天真爛漫的笑容。
你看見端文前額上的刺字了嗎?
我沒看見,但街上的百姓們看見了,端文的謀反篡位之心路人皆知。你知道是誰在端文的前額刺寫燮王兩字的嗎?正要問你呢,是你刺的?還是他自己刺的?不,是先王的亡靈。有天夜裡端文夢見先王的手,夢見一根閃光的金針,早晨醒來他的前額就出現了那兩個字。一派胡言。端文狂妄至極,竟敢以此到宮中向我挑釁,假如我親眼看到那個該死的前額,你猜我會怎樣做?我會用匕首把它們一點一點地剜去,直到他夢醒為止。不。那是先王的聖靈再現,不管是你還是端文自己,誰也無法藏匿那兩個字,誰也無法將它從端文的前額上抹去。端武發出豪邁而激昂的笑聲,然後他鬆開了我的蟒袍,從玉階上滾落下去。侍兵們上去把他拖出了清修堂,從他膝蓋上滲出的血點點滴滴盤桓而去,遠看就像一條蛇的形狀。隔了很遠,我依然聽見斷腿的端武一路狂笑,令人毛骨悚然。
已故的燮王,我的英名留世的父王,他在仙逝多年以後仍然將一片濃重的陰影投於我的頭頂之上。關於他的死因曾經傳說紛紜,有人說他是誤服假丹而死,有人說他死於一代豔妃黛孃的繡榻羅帳,甚至有人秘傳是皇甫夫人用鳩毒謀害了她的親生兒子。而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斷,我相信焦慮、恐懼、縱慾組合成一根索命的繩子,這根繩子可以在任何時刻將任何人索往陰界地獄。我相信父王死於自己的雙手,死於自己的雙手緊緊捏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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