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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弟也歸者。陶自歸,解裝課役,大修亭園,惟日與馬共棋酒,更不復結一客。為之擇婚,辭不願。姐遣二婢侍其寢處,居三四年中一女。陶飲素豪,從不見其沉醉。有友人曾生,量亦無對。適過馬,馬使與陶相較飲。二人縱飲甚歡,相得恨晚。自辰以迄四漏,計各盡百壺。曾爛醉如泥,沉睡座間。陶起歸寢,出門踐菊畦,玉山傾倒,委衣於側,即地化為菊,高如人;花十餘朵,皆大如拳。馬駭絕,告黃英。英急往,拔置地上,曰:“胡醉至此!”覆以衣,要馬俱去,戒勿視。既明而往,則陶臥畦邊。馬乃悟姐弟皆菊精也,益敬愛之。而陶自露跡,飲益放,恆自折柬招曾,因與莫逆。值花朝,曾乃造訪,以兩僕舁藥浸白酒一罈,約與共盡。壇將竭,二人猶未甚醉。馬潛以一瓶續入之,二人又盡之。曾醉已憊,諸僕負之以去。陶臥地,又化為菊。馬見慣不驚,如法拔之,守其旁以觀其變。久之,葉益憔悴。大懼,始告黃英。英聞駭曰:“殺吾弟矣!”奔視之,根株已枯。痛絕,掐其梗,埋盆中,攜入閨中,日灌溉之。馬悔恨欲絕,甚怨曾。越數日,聞曾已醉死矣。盆中花漸萌,九月既開,短乾粉朵,嗅之有酒香,名之“醉陶”,澆以酒則茂。後女長成,嫁於世家。黃英終老、亦無他異。
異史氏曰:“青山白雲人,遂以醉死,世盡惜之,而未必不自以為快也。植此種於庭中,如見良友,如見麗人,不可不物色之也。
書痴
彭城郎玉柱,其先世官至太守,居官廉,得俸不治生產,積書盈屋。至玉柱尤痴。家苦貧,無物不鬻,惟父藏書,一卷不忍置。父在時,曾書《勸學篇》粘其座右,郎日諷誦;又幛以素紗,惟恐磨滅。非為幹祿,實信書中真有金粟。晝夜研讀,無問寒暑。年二十餘,不求婚朽,冀卷中麗人自至。見賓親不知溫涼,三數語後,則誦聲大作,客逡巡自去。每文宗臨試,輒首拔之,而苦不得售。
一日方讀,忽大風飄捲去。急逐之,踏地陷足;探之,穴有腐草;掘之,乃古人窖粟,配敗已成糞土。雖不可食,而益信“千鍾”之說不妄,讀益力。一日梯登高架,於亂卷中得金輦徑尺,大喜,以為“金屋”之驗。出以示人,則鍍金而非真金。心竊怨古人之誑己也。居無何,有父同年,觀察是道,性好佛。或勸郎獻輦為佛龕。觀察大悅,贈金三百、馬二匹。郎喜,以為金屋、車馬皆有驗,因益刻苦。然行年已三十矣。或勸其娶,曰:“‘書中自有顏如玉’,我何憂無美妻乎?”又讀二三年,迄無效,人鹹揶揄之。時民間訛言天上織女私逃。或戲郎:“天孫竊奔,蓋為君也。”郎知其戲,置不辯。
一夕讀《漢書》至八卷,卷將半,見紗剪美人夾藏其中。駭曰:“書中顏如玉,其以此驗之耶?”心悵然自失。而細視美人,眉目如生;背隱隱有細字雲:“織女。”大異之。日置捲上,反覆瞻玩,至忘食寢。一日方注目間,美人忽折腰起,坐捲上微笑。郎驚絕,伏拜案下。既起,已盈尺矣。益駭,又叩之。下幾亭亭,宛然絕代之姝。拜問:“何神?”美人笑曰:“妾顏氏,字如玉,君固相知已久。日垂青盼,脫不一至,恐千載下無復有篤信古人者。”郎喜,遂與寢處。然枕蓆間親愛倍至,而不知為人。
每讀必使女坐其側。女戒勿讀,不聽;女曰:“君所以不能騰達者,徒以讀耳。試觀春秋榜上,讀如君者幾人?若不聽,妾行去矣。”郎暫從之。少頃忘其教,吟誦復起。逾刻索女,不知所在。神志喪失,囑而禱之,殊無影跡。忽憶女所隱處,取《漢書》細檢之,直至舊處,果得之。呼之不動,伏以哀祝。女乃下曰:“君再不聽,當相永絕!”因使治棋枰、樗蒲之具,日與遨戲。而郎意殊不屬。覷女不在,則竊卷流覽。恐為女覺,陰取《漢書》第八卷,雜混他所以迷之。一日讀酣,女至竟不之覺;忽睹之,急掩卷而女已亡矣。大懼,冥搜諸卷、渺不可得;既,仍於《漢書》八卷中得之,頁數不爽。因再拜祝,矢不復讀。
女乃下,與之弈,曰:“三日不工,當復去。”至三日,忽一局贏女二子。女乃喜,授以絃索,限五日工一曲。郎手營目注,無暇他及;久之隨手應節,不覺鼓舞。女乃日與飲博,郎遂樂而忘讀,女又縱之出門,使結客,由此倜儻之名暴著。女曰:“子可以出而試矣。”
郎一夜謂女曰:“凡人男女同居則生子;今與卿居久,何不然也?”女笑曰:“君日讀書,妾固謂無益。今即夫婦一章,尚未了悟,枕蓆二字有工夫。”郎驚問:“何工夫?”女笑不言。少間潛迎就之。郎樂極曰:“我不意夫婦之樂,有不可言傳者。”於是逢人輒道,無有不掩口者。女知而責之,郎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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