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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渺矣。悵然自悔,拚已決絕。
過二三日,媼與女俱來,石喜慰問。母女俱伏。驚問其故,又俱哭。女曰:“妾負氣而去,今不能自堅,又要求人復何顏面!”石曰:“嶽固非人;母之惠,卿之情,所不敢忘。然聞禍而樂,亦猶人情,卿何不能暫忍?”女曰:“頃於途中遇母,始知縶吾父者,乃君師也。”石曰:“果爾,亦大易。然翁不歸,則卿之父子離散;恐翁歸,則卿之夫泣兒悲也。”媼矢以自明,女亦誓以相報。石乃即刻治任如汴,詢至玄帝觀,則赤城歸未久。入而參拜,師問:“何來?”石視廚下一老狐,孔前股而系之,笑曰:“弟子之來,為此老魅。”赤城詰之,曰:“是吾嶽也。”因以實告。道士謂其狡詐不肯輕釋;固請,始許之。石因備述其詐,狐聞之,塞身入灶,似有慚狀。道士笑曰:“彼羞惡之心未盡亡也。”石起,牽之而出,以刀斷索抽之。狐痛極,齒齦齦然。石不遽抽,而頓挫之,笑問之曰:“翁痛乎?勿抽可耶!”狐睛睒閃,似有慍色。既釋,搖尾出觀而去。石辭歸。
三日前,已有人報叟信,媼先去,留女待石。石至,女逆而伏。石挽之曰:“卿如不忘琴瑟之情,不在感激也。”女曰:“今復遷還故居矣,村舍鄰邇,音問可以不梗。妾欲歸省,三日可旋,君信之否?”曰:“兒生而無母,未便殤折。我日日鰥居,習已成慣。今不似趙公子,而反德報之,所以為卿者盡矣。如其不還,在卿為負義,道里雖近,當亦不復過問,何不信之與有?”女去,二日即返。問:“何速?”曰:“父以君在汴曾相戲弄,未能忘懷,言之絮叨;妾不欲復聞,故早來也。”自此閨中之往來無間,而翁婿間尚不通弔慶雲。異史氏曰:“狐情反覆,譎詐已甚。悔婚之事,兩女而一轍,詭可知矣。然要而婚之,是啟其悔者猶在初也。且婿既愛女而救其父,止宜置昔怨而仁化之;乃復狎弄於危急之中,何怪其沒齒不忘也!天下之有冰玉而不相能者,類如此。”
席方平
席方平,東安人。其父名廉,性戇拙。因與裡中富室羊姓有隙,羊先死;數年,廉病垂危,謂人曰:“羊某今賄囑冥使搒我矣。”俄而身赤腫,號呼遂死,席慘怛不食,曰:“我父樸訥,今見凌於強鬼;我將赴冥,代伸冤氣矣。”自此不復言,時坐時立,狀類痴,蓋魂已離舍。
席覺初出門,莫知所往,但見路有行人,便問城邑。少選,入城。其父已收獄中。至獄門,遙見父臥簷下,似甚狼狽。舉目見子,潸然流涕,曰:“獄吏悉受賕囑,日夜搒掠,脛股摧殘甚矣!”席怒,大罵獄吏:“父如有罪,自有王章,豈汝等死魅所能操耶!”遂出,寫狀。趁城隍早衙,喊冤投之。羊懼,內外賄通,始出質理。城隍以所告無據,頗不直席。席憤氣無伸,冥行百餘里至郡,以官役私狀,告諸郡司。遲至半月始得質理。郡司撲席,仍批城隍赴案。席至邑,備受械梏,慘冤不能自舒。城隍恐其再訟,遣役押送歸家。投至門辭去。
席不肯入,遁赴冥府,訴郡邑之酷貪。冥王立拘質對。二官密遣腹心與席關說,許以千金。席不聽。過數日,逆旅主人告曰:“君負氣已甚,官府求和而執不從,今聞於王前各有函進,恐事殆矣。”席猶未信。俄有皂衣人喚入。升堂,見冥王有怒色,不容置詞,命笞二十。席厲聲問:“小人何罪?”冥王漠若不聞。席受笞,喊曰:“受笞允當,誰教我無錢也!”冥王益怒,命置火床。兩鬼捽席下,見東墀有鐵床,熾火其下,床面通赤。鬼脫席衣,掬置其上,反覆揉捺之。痛極,骨肉焦黑,苦不得死。約一時許,鬼曰:“可矣。”遂扶起,促使下床著衣,猶幸跛而能行。復至堂上,冥王問:“敢再訟乎?”席曰:“大冤未伸,寸心不死,若言不訟,是欺王也。必訟!”王曰:“訟何詞?”席曰:“身所受者,皆言之耳。”冥王又怒,命以鋸解其體。二鬼拉去,見立木高八九尺許,有木板二仰置其上,上下凝血模糊。方將就縛,忽堂上大呼“席某”,二鬼即復押回。冥王又問:“尚敢訟否?”答曰:“必訟!”冥王命捉去速解。既下,鬼乃以二板夾席縛木上。鋸方下,覺頂腦漸闢,痛不可忍,顧亦忍而不號。聞鬼曰:“壯哉此漢!”鋸隆隆然尋至胸下。又聞一鬼雲:“此人大孝無辜,鋸令稍偏,勿損其心。”遂覺鋸鋒曲折而下,其痛倍苦。俄頃半身闢矣;板解,兩身俱僕。鬼上堂大聲以報,堂上傳呼,令合身來見。二鬼即推令複合,曳使行。席覺鋸縫一道,痛欲復裂,半步而踣。一鬼於腰間出絲帶一條授之,曰:“贈此以報汝孝。”受而束之,一身頓健,殊無少苦。遂升堂而伏。冥王復問如前;席恐再罹酷毒,便答:“不訟矣。”冥王立命送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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