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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孤獨院落裡,蒙面石刻般的嬴虔依舊青燈枯坐。
突然,“砰!”的一聲,一支袖箭紮在面前的長案上!庭院中卻一片寂靜,杳無人跡。
嬴虔緩緩拔下袖箭,解開箭身的布片兒展開,卻不禁渾身一抖!枯坐良久,他伸手“篤、篤、篤”敲了三下長案。
一個黑衣老僕走來默默一躬,嬴虔對老僕耳語片刻,老僕快疾的轉身走了。
次日清晨,一夜北風颳盡了陰霾,咸陽城紅日高照恍若陽春。咸陽宮南門駛出了一輛又一輛華貴的青銅雙馬軺車,車上特使捧著國君的詔書,抵達一個又一個元老重臣的府前。秦孝公向元老們發出了大宴喜詔——國君康復,將在咸陽宮聚宴老臣,大赦前罪,特派使者專車迎接,元老務必奉詔前來。
一時間,街中國人翹首觀望,感慨國君的寬宏大量,竟是瀰漫出一片喜慶氣氛來。
半個時辰後,以各種形式貶黜而備受冷落的元老們陸續進了咸陽宮,矜持的下了青銅軺車,相互高聲談笑著進了正中大殿,按原先的爵位名號各自就座了。六個大燎爐,木炭燒得通紅,大殿中暖烘烘的。這些白髮蒼蒼的元老們多年來為了自保,已經斷絕了相互來往。今日竟聚宴宮中,紛紛相互問候試探,寒暄得不亦樂乎。堪堪將近巳時,大殿中只剩下三張空案——正中央的國君位、左手的太師位、右手的太子左傅上將軍位。
巳時一刻,秦孝公輕裘寬頻,神采煥發的走進大殿。
“參見君上——!”元老們離座躬身,齊聲高呼。
秦孝公一瞄座位,微微一怔,卻立即笑道:“請諸位老臣入座,老太師與上將軍一到,立即開宴。”
此時,突聞殿外馬蹄聲疾,一特使大步匆匆走進,“稟報君上,太師甘龍病故!”
“病故?”秦孝公霍然起身,“何時病故?”
“半個時辰前。臣親自守侯榻前,送老太師歸天。”
秦孝公尚在驚詫,又一特使飛馬回報,“稟報君上,左傅公子虔突然病逝!”
“噢……是何因由?”
“突發惡疾,誤用蠻藥,吐血而死。”
秦孝公思緒飛轉,斷然下令,“上大夫景監,主持大宴。國尉車英,隨我去兩府弔唁。”回身對景監低聲叮囑幾句,便匆匆登車出宮。
封閉大門二十年的公子虔府終於大開了正門,一片動地哭聲!秦孝公到來時,老得佝僂蹣跚的白髮總管正在門外迎候。孝公下車,眼見昔日聲威赫赫的上將軍府裡外一片荒涼破敗,竟是令人不堪卒睹。進得庭院,便見正廳階下一張大案上停放著黑布苫蓋的一具屍體,府中男女老幼都在伏地大哭。孝公上前緩緩揭開黑布,一張令人生畏的面孔赫然顯在眼前——一頭白髮散亂,被割掉鼻子的一張臉幹縮得瘦骨稜稜,沾滿了紫黑色的淤血!昔日長大偉岸的身材,竟乾瘦得彷彿冬日的枯樹老枝!
是的,這是嬴虔,這是自己的同父異母兄長。那身材,那面孔,甚至那氣味兒,秦孝公嬴渠梁都太熟悉了,任誰也替代不了。驀然,秦孝公一陣心酸,眼中熱淚奪眶而出,揮手哽咽道:“入殮吧。以公侯禮安葬。我,改日祭奠……”便轉身大步走了。
太師府也是舉府披麻戴孝,大放悲聲!
秦孝公對甘龍這位門人故吏遍及朝野的三朝元老,本來就是敬而遠之,心中自然無甚傷悲,反倒覺得他死得太蹊蹺幸運了些。來到咸陽新都最顯赫的府邸,秦孝公吩咐車英帶十名甲士跟隨進府,徑直進入正廳。甘龍的長子甘成跪拜迎接,痛哭失聲。秦孝公肅然正色吩咐道:“公子且莫悲傷,帶我向老太師作別。”
甘成帶秦孝公來到寢室,只見帳幔低垂,滿室都是積澱日久的濃郁草藥味兒。甘成上前掛起帳幔,肅立榻側。秦孝公近前,只見偌大臥榻潔淨整齊,中間仰面安臥著一個鬚髮雪白麵目枯乾的老人。在秦孝公記憶中,甘龍從來都是童顏鶴髮潔淨整齊,如何十餘年閒居竟枯瘦黝黑?秦孝公略一思忖,湊近死者頭部,右手輕輕撥開耳根髮際,一顆紫黑的大痣赫然在目!
長吁一聲,秦孝公默默向甘龍遺體深深一躬,轉身道:“甘成啊,老太師高年無疾而終,亦算幸事,還須節哀自重。與上將軍同等,以公侯大禮安葬吧。”甘成涕淚交流,拜倒叩謝。
回宮的路上,秦孝公對車英低聲吩咐幾句,便徑直到書房去了。
大殿中的元老們突聞噩耗,一個個心神不定。無論景監如何殷勤勸酒,大宴終是蕭疏落寞。正午時分,國尉車英進殿,說君上心情傷慟,不能前來共飲,請元老們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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