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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不正不食,那是孔丘一套。肉之根本,在質厚味美,何在乎方方正正的架式?”侍女嫣然一笑,“先生何以鍾愛趙酒?”衛鞅撫爵道:“趙酒以寒山寒泉釀之,酒中有肅殺凜冽之氣。”說完淡淡一笑,彷彿覺得不屑與語。侍女道:“先生,酒之肅殺凜冽,趙不如燕。”衛鞅驚訝大笑,“你?也會品酒?”侍女微笑著搖搖頭。衛鞅旁若無人的大飲一爵,慨然道:“燕酒雖寒,卻是孤寒蕭瑟,酒力單薄,全無衝力,飲之無神。趙酒之寒,卻是寒中蘊熱激人熱血。知酒者,當世幾人也?”竟是不由自主的撫爵嘆息。侍女再行斟酒,做禮笑道:“先生慢用了。”便飄然離去。
“敢問公子,可是宋國人?”鄰座一位白髮老人注目遙問。
衛鞅回頭拱手,淡然道:“不,衛國人。”
“公子不喜歡宋國人?”白髮老人問。
衛鞅揶揄的反問:“莫非老先生喜歡宋國人?”
白髮老人舉爵:“年輕人,我飲的正是宋酒,有何高見呢?”
衛鞅淡淡一笑,“宋酒淡酸淡甜,綿軟無神,與宋人如出一轍,不飲也罷。”
老人爽朗大笑:“宋人為殷商後裔,深諳美食佳釀之道,所釀之酒,香氣醇和,普天之下,無可與之比擬。以人而論,宋國人不務虛名,崇尚實力,素有商戰遺風。公子如此蔑視宋人宋酒,不覺持論偏頗麼?”
衛鞅大飲一爵,依舊是冷漠憂鬱的神色,“宋酒之淡醇,與宋人之錙珠必較,適成大落差。美食佳釀,若非顯示人之本色,皆為生僻怪異也。譬若生性好鬥,卻不食辛辣而嗜好甜品,豈非生僻怪異?前輩以為如何?”
“此言尚算有理。那麼宋人呢?足下不以為商戰遺風,將使他們如龍歸大海一般麼?”
衛鞅冷冷一笑,“前輩明鑑,方今大爭之世,遠非宋人先祖稔熟的溫平時世。精於商道而疏於達變,非但不會龍歸大海,反之可能傾國覆沒。前輩且拭目以待,宋國滅亡之日,近在咫尺也。”
老人撫須微笑,“宋國可以壽終正寢,宋人卻未必。放眼三千年,國人才能何曾於國運盛衰等同?宋人英華聰慧,不等同於宋國稱雄天下。魏國人才薈萃,亦不等於魏國終成大業。多少時候,恰恰相反。誠如衛國有公子這樣的英傑之士,不也是奄奄將亡之國麼?根由何在?足下深思可也。”
衛鞅默然沉思有頃,大覺老人話語中隱含著無限深意,不覺離席向前,肅然拱手道:“敢問前輩高名上姓?”
白髮老人笑道:“人生相逢,何必相識。足下可願移樽共座?”
衛鞅在老人案前坐好,恭敬的拱手做禮,“前輩洞察深遠,以為當今天下何處可去?”此時俏麗侍女已經輕盈走來,將衛鞅的酒肉轉移安放到老人案上,又輕盈而去。
白髮老人:“若求醇厚凜冽,天下唯一處可去也。”
“請前輩明示。”
“效法老子,西行一遊。”
衛鞅略一思忖,用玉箸在長案上寫了一個“秦”字,目視老人。老人點頭微笑。衛鞅沉吟道:“西方之國,中氣虛弱,內外交困,談何醇厚凜冽?不若魏國,若有道之人在位,十年內即可大成。”老人依舊微笑,“天下大才,八九在魏。然魏國何曾用過一個?”衛鞅沉默,不由深重的嘆息一聲。老人淡淡緩緩道:“況天道悠悠,事各有本。大才在位,弱可變強。庸才在位,強可變弱。春秋五霸,倏忽沉淪。由此觀之,豈可以一時強弱論最終歸宿?”
衛鞅眼睛一亮,問道:“前輩以為,齊國氣象如何?”
“老夫剛剛從齊國雲遊而來。齊國新近稱王,國王田因齊志向遠大,築起學宮廣招賢才,氣象不錯。然則齊國舊根基素未觸動,齊王號令步履唯艱。老夫曾與齊王有一面之晤,觀齊王之相,一方稱霸可矣,不足王天下。”
“然則,總比秦國有底氣吧。”
老人微微搖頭,“未必如此。且不說秦為久戰之國,亡秦難於登天。單以秦國新君論,即有越王勾踐臥薪嚐膽之氣概。櫟陽城新近傳聞,秦國新君嬴渠梁,在政事堂立了一座國恥碑,自斷左手三指,竟以鮮血塗寫國恥二字。此君宵衣旰食,勤政愛民,又兼剛毅果決,戰國以來卻是聞所未聞之國君。老夫觀之,只怕秦國崛起就在今世。”
衛鞅聽得怦然心動,正想發問,卻聞鄰桌議論喧譁之聲大起。一個藍衫士人高聲道:“知道麼?魏王與齊王比國寶,魏王說國寶是夜明珠,齊王說國寶是人才!”一紫衣劍士接道:“夜明珠是國寶?魏國可就要完了!”另一竹冠士人道:“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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