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部分(第2/4 頁)
,可是村中竟然沒有一家顯出燈光。衛鞅走到一座稍微整潔的小院落前,發現粗大的柴門半掩著,黃泥巴糊成的門額上掛著一個破舊的木牌,隱隱可見“村正”兩個大字。衛鞅敲敲柴門上的木幫,拱手高聲問:“村正在家麼?”話音落點,一隻大黑狗兇猛的撲了出來,汪汪吼叫。
“黑兒,住了!”黑屋裡傳出一聲蒼老的呵斥,黑狗立即釘在門邊深出長舌呼呼喘息。黑屋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邊走邊咳邊嘶聲問:“誰?”衛鞅拱手笑道:“村正老伯,我是遊學士子,迷了路,想投宿一晚,行麼?”老人拉開柴門,上下打量著衛鞅,“黑燈瞎火,能進溝?”衛鞅笑道:“老伯呀,我是不小心滾下溝的,不是從河邊大路進溝的。”老人點頭道:“噢,象,象,手腳都有血珠子。來,先進來。黑兒,臥去!”
衛鞅走進院子。大黑狗悄悄的臥在了黑屋門口。老人高聲道:“婆子,出來見客。碎小子,去叫人,籠火迎客!”黑屋裡連應兩聲,先鑽出來一個光屁股男孩向衛鞅躬了一躬腰,尖聲笑道:“遠客哩,好!”便蹦出門去了。後邊又跟出來一個身著黑布短衣褲的女人,向衛鞅貓腰一躬笑道:“客好?”衛鞅拱手笑答:“主家好。”女人道:“同好同好。客坐。碎女子,茶。”
雖是最粗樸的山野應酬,卻也是禮數不缺,看來老村正畢竟見過一些世面。衛鞅拱手一禮笑道:“多謝村正關照。”老人給衛鞅搬過一個木墩,“坐。”衛鞅便坐了下來。老人道:“哪國人?”衛鞅道:“陳國,太遠了。”老人點頭,“陳國?還好,老秦跟陳國沒開過仗。沒人罵。”這時一個頗豐滿的女孩子光著腳丫,穿著一身補丁摞補丁說不清顏色的短衫褲,捧來一個碩大的陶壺和瓦盆,將瓦盆放在衛鞅腳前,將大陶壺噗嚕嚕倒滿瓦盆,低聲笑道:“涼茶。客喝。”衛鞅確實是渴極,端起瓦盆,頓覺一種濃濃的土腥味兒夾著幹樹葉的味兒撲鼻而來,他還是咕咚咚牛飲而盡了,用衣袖沾沾嘴巴笑道:“多謝。”老人嘿嘿笑道:“碎女子整的涼茶誰都愛哩。今黑兒就她陪你。”衛鞅一下沒聽清字音,以為老人誇讚女兒,便也笑道:“多謝村正,小女勤勞聰敏,定能嫁個好人家。”老人高興的笑道:“碎女子,客誇你哩。”女孩嬌嗔道:“聽著了。客也好哩。”老人笑道:“同好同好,碎女子福氣哩。”
“火籠好了——!”門外傳來男孩的尖叫。
老人起身:“走,老秦人有客必迎,熱鬧哩。婆子,女子,都走。”
山腳下的打麥場中然起了一堆篝火,火上吊烤著一隻野羊。山村孩童們興奮的從山坡上搬來囤積的枯樹枝丟進火裡,篝火熊熊燒著,將半個村子都照得亮了起來。偏僻的窮山溝經年累月沒有客人,一旦有客,就是全村的大喜之日!無論冬夏,山民們都會燃起篝火舉行迎客禮。這是老秦人與戎狄雜居數百年形成的古樸習俗。衛鞅在東方列國遊歷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主人如此古道熱腸的歡迎來客。他很感動,也很高興,能見到全村人,對他就是最有價值的地方。雖然是七月夏日,山溝河谷卻絲毫不顯炎熱。村人們在火堆旁邊圍成了一個大圈子,每人面前都擺著一個粗陶碗,男女相雜的坐著。衛鞅坐在老村正和一個白髮老人的中間,算做迎客禮的尊位。老村正那黑胖胖的女兒高興的坐在衛鞅身邊。時當月半,天中一輪明月,地上一堆篝火,恍惚間衛鞅彷彿回到了遠古祖先的歲月。
“上苦酒——”衛鞅身旁的白髮老人嘶啞的發令。老人是“族老”,在族中最有權威,即或是官府委任的村正,在族中大事上也得聽他的。
一個瘸腿光膀子的中年男人,提著一個陶罐向每人面前的陶碗裡倒滿紅紅的汁液。由於瘸,他一步一閃,一閃一點,便是一碗,極有節奏,煞是利落,引起村人們一片讚歎。頃刻之間,男女老少面前的粗黑陶碗便都滿了。佝僂的老村正舉起陶碗向衛鞅一晃,又轉對村人,嘶聲道:“貴客遠來,苦酒,幹——”便咕咚咚喝下。衛鞅雖不知苦酒為何酒,但對飲酒卻有著本能的喜好,從來是客隨主便,見村正飲下,便也舉碗道一聲,“多謝族老村正,多謝父老兄弟。”一氣飲盡。剛一入口,便覺得酸嗆刺鼻直衝頭頂,若非他定力極好,便可能要吐了出來。強飲而下,但見村人們嘖嘖擦嘴,交口讚歎,“好苦酒!”“夠酸!”“這是村中最後一罈了,藏了八年,能不好?”
族老笑問:“遠客,本族苦酒如何啊?”
衛鞅笑道:“提神!很酸很嗆,很象醋。”
村人們一齊哈哈大笑。族老正色道:“醋,酒母生,五穀化,不列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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