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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撫養他,倒是讓他與生母的情分疏離了。我心裡忽覺高興,我並不願阿宙與他那豔麗無比的母親攻守同盟。她方才賄賂我,實算是有點野心。若天寰和我無子,難道她想成太后?有了她當太后,我也只好去給元天寰殉葬了。
我謹慎說:“今日見到了你母親。她比你父親所畫的任何一張圖都要美。她就在寺中……阿宙你不去看看她?”
阿宙擺了擺手,嚴肅的回答說:“皇上有令:非是重大節慶日,皇子不得與生母見面。我不能越禮去見楊夫人。我四歲離開她身邊,每年只見幾次。為了夫人著想,我不與她談軍國政事。她對孃家兄弟等升遷的要求,我也從未在皇上面前提起。倒是弟弟妹妹他們與楊夫人親近些。”他望著我,稍帶傷感一笑:“楊夫人固然美冠北朝,但也不是最美麗的女人啊。”
“文烈皇后是最美的人嗎?”如果元天寰長得像他母親,那麼文烈皇后之美絕不下於楊夫人的。
阿宙的眸子內有迷惘:“母后貌如山間白雲,說遠就遠,說近就近。皇上的龍顏,與父皇倒很相似。父皇駕崩時,我已開始記事,模糊覺得他跟我大哥長得差不多,但我在大哥身邊久了,父皇跟我大哥的樣子就重疊起來,完全一致了。母后一生,為父皇犧牲太多,倒不像為自己活著。雖流芳百世,但因為過於執著辛苦,也算不得最美麗的女人吧。”
我聽他說得有趣,不禁自言自語道:“因為她是皇后,所以人們就覺得她該為皇帝和霸業犧牲吧。”
阿宙用手將一張仕女圖撫平,聽了我話,唇角揚起,似乎不屑世俗,道:“一個男人,縱然是世界之王。他所愛的女人,也應該只為她自己而活著。”
我若有所悟,女人為自己活才精彩,但當世男子,有多少願意這樣的女人存在呢?
一陣樂聲傳來,阿宙拉我的袖子,情緒蓬勃:“來,來,小蝦,我來告訴你什麼才是我認為最美的女人。”
我莫名其妙,跟著他穿過禪房,卻發現已是花園的盡頭。塔的陰影覆蓋下,也有幾株掛花樹,淡黃的蕊在若有若無的薄翠中間。這些花樹,雖然沒有桂宮中雍容之美,但飄灑著別樣的情韻。好像有一種蒼茫中意氣風發,奔湧向上的力量。面對這幾棵桂花樹,我和阿宙這樣的人類,雖然是皇族兒女,也覺自身渺小。
阿宙含笑注視我,美麗的鳳眼向上挑起,跟花樹一起,如同繪卷。他的聲音明亮極了:“小蝦,最美的女人,就像一棵長滿芳香蓓蕾的花樹。當一朵花凋落,下一朵已經綻放了,因此她永遠是充滿香氣的。現在的女人,喜歡讓花朵開放在她們的衣服上,頭上,笑容裡,真正讓心靈裡開滿花朵的女人,我還沒有找到。但我希望你將來是那樣的女人。上午我在蘭若寺門口望著你,看到你有那樣的風度,我從心底裡快樂。你自信,別人才會相信你。你幸福,愛你的人就會幸福。”
陽光從阿宙背後過來,給這個少年渡上金邊。他好像從未張狂過,只是桂花樹裡面等待萬年的精靈。一萬年太久,我等只爭朝夕。我笑道:“這麼有哲理的話,怕是從誰那裡偷來的?”
阿宙眯起鳳眼:“冤枉。我大哥不愛談女人,哪像我會瞎琢磨呢?”
我母親辭世的秋天,我從未注意到南朝宮廷內的桂花。可是在北國的土地上,桂花裡卻被我寄託了太多的思念。我不禁告訴阿宙:“阿宙,雖然只有幾個月,但我覺得連風的味道都不同了呢。”
“我懂。”
我仰頭對他笑:“奇怪,你哪裡會懂?”
他也笑,重複道:“其實我是懂的。”
他說他懂,就當作他懂吧。從初見到今天,我始終不太懂阿宙,但是阿宙也許真的能明白我。
阿宙牽我的手,足尖在桂花風中旋轉起來:“這曲子,是北朝盛行的白紵舞。”
我小時候就進冷宮。雖自學音律,但並不會跳舞,被他一拉,有眩暈感。但我想到即將到來的戰爭,無論如何也不願推開他。阿宙帶著我跳白紵舞,羅袂飄搖,如推芳引,他的手臂有力,身子靈活,步子不快不慢,眼睛閃閃發光。南朝傳統,只有女子群舞,或男子舞蹈,從不見男女共舞。但北朝胡風猶存,因此對阿宙也不為怪。我不敢看阿宙的眼睛,低頭去看他靴底的秋草。他的步子如在雲上,滑在絲中,退進旋轉中,我幾能忘憂。
窮秋九月,北風驅灌。唯有在花之寺,你我少年,青春未央。戰爭的威脅,又算什麼呢?
漸漸的,阿宙與我一起到了那五層塔前,他慫恿道:“上去看看吧。”我立即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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