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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是,我最後丟擲的誘惑越大,他的“痛苦”(或是慾望不得滿足的痛苦,或是自相矛盾被嘲笑的痛苦)越深。而我是永遠的贏家。
這樣的遊戲幾乎每天都要演出好幾回,我樂此不疲,漸漸的,小秒針拒絕我的次數比妥協的次數越來越多,他跟我也越來越不親熱。他常常會氣惱的說:“媽媽是個壞媽媽。”我再用棒棒糖誘惑他改口說:“媽媽是個好媽媽。”在最初的幾年中,我並不認為小秒針和我的陌生甚至敵意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現在回想起來,那“逗著玩”裡有極可怕的東西。印象極深的一次,他突然一反常態,無論如何也不肯屈服,強硬道:“給我吃!”我自來吃軟不吃硬的,倔脾氣也上來了,就是不給。僵持久了,驚動了“高層”,老媽衝過來,從我手裡奪過食物給兒子,他竟堅決不吃,只嚎啕大哭,把他平時最喜歡的食物摔在地上,一聲聲狂喊“壞媽媽!”“壞媽媽!”“我不要,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他大發脾氣,手腳亂揮亂蹬,又叫又哭,掀凳子撕本子的鬧了好大一會兒,幾乎哭癱了,也裂了嗓子。從那以後,他真的再也不喜歡吃那種零食了。
那天他的反常反應給了我極大的刺激。我突然意識到,我傷害到他的尊嚴了。為了吃點東西,他必須放棄自己的尊嚴、放棄自己(討厭我)的立場。或者背叛自己換取食物,或者放棄食物損害自己。慾望和尊嚴,食物和人格,二選一,殘酷的遊戲。我想把孩子培養成為了生存卑躬屈膝的人、出賣自我的人?或者誘惑成唯利是圖、見風使舵、沒有原則、有奶就是孃的勢利小人? 。。
我做母親三部曲(2)
那一次之後,我就醍醐灌頂般頓悟並認定了自己的角色。孩子不是玩具或寵物,我也不是頑童或孩子。他和我一樣是完整的人,而我是母親,對孩子的人生負有責任。說來慚愧,我大學畢業了還不喜歡被小孩叫成“阿姨”,潛意識裡賴著不肯長大。直到那一刻,我才面對了自己的成長,實現了角色轉換。
由此,我進入為人母的第二個階段,我終於不再“玩孩子”了,開始認真精心地扮演母親角色。情況卻更糟,他對我的敵意越來越深,我對他的不滿和失望也越攢越多:他磨蹭、懶散、柔弱、怯懦、從不挑戰自己、沒有男子氣,有困難就畏縮哭泣,被拒絕就屈服沮喪。我從小是孩子王,振臂一呼,周邊幾個單位院裡的孩子應者雲集,而他總扮演“跟屁蟲”、“跟班”、“嘍囉”一類的角色;我打架、爬樹、上屋、翻牆、揭瓦、掏窩,無所不能,他連跳繩都不利落,動不動就自稱“恐高”……一大堆毛病,沒有一絲匪氣、野性和霸氣,一點不像我。
我決定好好磨鍊磨鍊他,逼著他爬軟梯,一定要爬到最高。他爬到半空,四肢僵硬地吊了十幾分鍾。路邊老太太見了都責怪我冷血,“孩子是你的嗎?”,兒子順勢滾下來軟梯。我冷著臉說,今天若不爬上頂去,我一定遺棄他。他哭著追我,死命拽我胳膊,說,那我爬,我爬還不行嗎?破釜沉舟、哀兵必勝,這一次,他成功了。我乘機大聲喝彩,他笑眯眯的昂了頭,說,我還能再爬一次!我逼著他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作業,時間一到就不準再寫,哪怕明天被批評。逼著他自己清理書包,出去旅遊自己收拾公交卡、換洗衣物。缺了東西,牙膏都不借給他用。
一段時間下來,兒子明顯有了改變——壞的改變,他確實能幹了,卻暴躁、易怒、沒耐性,動不動就皺著眉大喊大叫,手工稍不順利就往地上砸。“煩人”和“倒黴”成了口頭禪,總帶著怒氣和怨氣說話。他一發作,我就吼他。最後總是以我的咆哮和他的屈從結局。
第二次蛻變也緣於一次衝突。照例是他怒我罵,我厭惡那張暴怒的苦瓜臉,正要加倍發威,莫名地心下一動,摸摸自己的額頭,好大一個硬疙瘩。再摸摸臉,處處緊張僵硬。猛然醒悟,孩子就是我的鏡子,我看到的這張爛臉,跟自己的臭表情一模一樣!他所有的壞性情,都是我耳提面命“教”的!
我開始修煉內功。只有把自己做好了,才能扮好別的社會角色:母或妻。我一點點調節自己,有意識地緩慢低聲說話,感覺火氣往外冒了就自動退場滅火。每有不順眼的就想想其反面。柔弱的反面是重情,畏縮的反面是謹慎,瑣碎的反面是細緻。我近似自欺欺人地反覆告訴自己,其實這個小傢伙挺好的,什麼都好。心理暗示絕對是有作用的。慢慢的,我就真覺得他什麼都好了。凡我認為不好的,換著從他的角度一想,也統統能理解和原諒。我以前的一切憤怒,都源於他不是我希望他成為的那個樣子,可是他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