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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還好,這一說惹翻了我一肚子的委曲,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拉開門就往外跑,心想我這次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我那年十七歲,對生活一片茫然,不知道“家”對我意味著什麼。十年之後,我知道了“家”的全部含義,但還是要提著大包小包再次離開。
我租來的房子空空如也,沒有電視、沒有音響,只有一張大而無當的床。我總是熬到很晚才回來,有時候想想,“家”其實就是個睡覺的地方,文人騷客們說它是避風港、是什麼舔傷口的小窩,都他*的胡扯,估計說這話的人腦袋剛遭門夾過。陪你睡覺的人可能隨時會變心,只有床默默地讓你躺讓你靠。我的視窗正對著馬路,每天凌晨都會被轟轟的車聲吵醒,外鄉人懷著希望走進成都,而我這個成都人卻總是在他們的腳步聲中做著噩夢。
從重慶回來的路上,我拔通了趙悅的手機,她冷冰冰地問我有什麼事,我說我想你,“回去看看你好不好?”她支支吾吾地拒絕,好象說話很不方便。我心裡一動,酸溜溜地問她:“楊濤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她沒說話,沉默了大約半分鐘,無聲無息地掛了機。我再拔過去,聽見提示音:“您撥的使用者已關機,請稍後再撥。”我心裡空落落的,搖晃著走進衛生間,站在鏡前憎惡地看著自己,那裡面的陳重又老又醜,象一塊破抹布。這時大巴車轉了一個彎,我一個沒站穩,哐地撞到牆上,眼淚再也忍不住流滿臉。耳邊響起趙悅罵我的話:“你就是堆垃圾,你是垃圾!”
洗了把臉出來,我開始強裝微笑,色眯眯地誇服務員:“你長得真漂亮。”她輕蔑地笑笑,命令我馬上回到座位上去,“成都就要到了,回家跟你老婆說去吧。”我說我老婆早死了。一車的人都抬起頭來望著我。
我有點厭惡這個城市了。把李良送回家後,我和王大頭在河邊坐了一會,說起往事都有點傷感。我說我可能過幾個月就要走了,我們老闆一直想調我去上海。大頭蹩曲著一張胖臉,光抽菸不說話。稀疏的燈光下,府南河在我們身邊轉了個彎,無言東流,這條被成都人視為母親的河流,淹沒了人間的悲歡聚散,匯合了億萬個陳重趙悅們的歡笑和淚水,浩浩蕩蕩流進大海,就象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大頭用力地踩滅菸頭,說走吧,太晚了,再不回去張蘭蘭又該吃安眠藥了。去年十月份,我帶客戶去黃龍溪玩,順便叫上王大頭,他那陣子正跟老婆鬧彆扭,沒請假就擅自曠工,還狗膽包天的關了手機。我們在黃龍豪賭了三天,大頭贏了一萬七千多,獲勝之後心情大好,晚上叫了個女人進房,炮聲隆隆,聲聞數里,內江的王宇甚是景仰,跟我說你同學真生猛,樓都快被他日垮了。王某回家後,可能是公糧認繳不足,張蘭蘭大起疑心,用盡各種酷刑審問他,據說還動用了電棍等警用器械。大頭被逼無奈,奮起反擊,把老婆銬在床頭三個小時。獲釋後的王張氏悲憤交加,一口氣吞了100片安眠藥,還留下遺囑問候大頭的十八代祖宗,說“作鬼也要扭到你”。為這事我幾個月都不敢去他家。
我遞給他一支中華,說日你先人,老子在徵求你意見,你放個屁好不好?大頭點上煙,說你去不去上海都一樣,不是環境的問題,“你的狗脾氣不改,走到哪裡也不會開心。”停了一下,他深深地望我一眼,問我:“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看趙悅不順眼?”我說為什麼,他囁嚅了半天,忽然提高了聲音,說反正你們都離了,我就全告訴你吧,“我親手抓到她跟一個男的開房。”我腦袋嗡的一下子,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大頭拋下菸頭,背對著我走開,一邊走一邊說:“她還說,只要我不告訴你,讓她幹什麼都行。”
廿六
我象一隻身不由己的木偶,在燈光明滅的舞臺上時笑時哭,當每一種偽裝的表情,都深深刻上我破敗的臉,我終於發現,觀眾席上早已空無一人,曲終了,大幕緩緩落下,留我一個人在暗夜裡咿呀而舞。
我今年28歲,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蒼老。
我給趙悅打電話說我要去上海,她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說什麼好,過了半天才抽抽嗒嗒地問:“那你什麼時候還回來呀?”好象很傷感的樣子。我心裡一動,想起畢業時她摟著我的脖子哭,說:“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要去成都賴著你!”
那一刻我很想放棄自己的計劃。但想起王大頭的話,心立刻又象石頭一般堅硬。我嘆了口氣,說成都還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我走了就不想再回來了。說完還吸了兩下鼻子。趙悅在電話那面嗚嗚地哭起來,我悄悄掛上電話,看見鏡子裡一張骯髒的臉在冷冷地笑。
王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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