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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言回道:“爛熟不敢說,不過學生幼年時,家貧書少,正好家父當時在縣衙給人做文書,所以能接觸律典刑統,就拿來讀了,一來二去,也就熟了。”
這一段話乃是實話,不過讀背律典刑統的邱言,卻不是現在的這個,只能算是另類的遺產,被邱言繼承了。
邱言之父邱宗林,當年在衙門做文書,只能算是幫差,不是真的做了刀筆吏,因為按照大瑞律法,胥吏和胥吏之子,都不能參加科舉,邱宗林不會自毀前程,更不會連累兒子,不過他畢竟有著功名,所以在衙門裡構建了點人脈,能接觸到律典刑統。
大瑞的雕版印刷耗費不小,一般人家難以承受,不過官府不在此列,曾組織過大規模的印製,這律典刑統就是其中之一,每個衙門裡都放有一道兩套,厚厚的幾本,排成一排,供官員刑名翻閱。
編訂這一套律典刑統的,除了隨太祖平定天下的謀臣外,還有天下大定後展覽的名士,所以,這一套書限於用途,算不上文采風流,但也有不小的價值,文通字斟,所以邱宗林才會讓兒子去看、去背。
“原來是這麼回事,”聽了邱言的敘述,韓逸臉上的笑容越發明顯,“這也是你與法有緣……”
隨後,韓逸似是談興頗高,竟是提出了幾條律法,來讓邱言解答,又或者說出一條,讓邱言接上下句,儼然是在考校所學,讓邱言生出一種上了考場的感覺。
開始的時候,還只是簡單內容,到了後來,韓逸甚至會說出幾件案件的處理方案,讓邱言判斷是否合理。
這樣的事情,對從未升堂判案的人來說,算是個難題,就算邱言也不例外,好在他有香火心念,能瞬息解析,又有前世記憶可做參考,所以都一一回應。
邱言的答案,有的讓韓逸連連點頭,有的則讓對方陷入沉思,也有讓這位老相國搖頭皺眉的。
等一炷香的時間下來,邱言竟是感到思緒清明瞭許多,那隱藏起來的神魂,漸漸和周圍文思有了一絲聯絡,道心拳意得到了些許補充,登時明悟起來。
“是了,我的道心拳意,以知行為本,這‘知’是求知、認知、致知,而行卻不單純是自己執行、施行。還有讓天下人遵行的意思,而律法豈不正是實現工具?”
就在邱言轉念的時候,韓逸突然停下了話語,他看著邱言,點了點頭,笑著吐出一句話來:“盡之以法,質之以備,你雖不是法家出身,但文心裡有著法家氣息,演習此道。定可有所成就。”
盡之以法,質之以備。
語出法聖的《愛臣》一篇,其意為“用法律規範他人的一切,準備種種措施來督責他們”,算是法家思想的鮮明體現。
“這老相國是在點醒我。”
明白了這點,邱言從位上起身,朝韓逸行了一禮道:“多謝老相國教誨。”
韓逸笑著擺擺手:“不必謝我,我這也是為了自家學派的傳承,你雖學於儒家。又走了修行之道,但有著才學,日後上了朝堂,總歸能執掌權柄。而且與你相談,可知所學甚博,能言善思,是個讀書種子。當學法,可惠世,我老了。能為大瑞做的事情不多了。”
聽了這話,邱言生出敬佩之意,同時抓住時機問道:“修行之路和文道是否有著衝突,學生機緣巧合得了些傳承,並不深悉其中奧秘,還望老相國能指點一二。”
“其實,你已經有所察覺了,等日後文思越濃,自能發現緣由,不過既然問出來了,那我就與你說一說吧。”
韓逸端起手邊茶杯,輕綴一口,然後才道:“修行之道,無論命修、性修,都是聚集外物來滿足自身,命修要直接些,需天材地寶和天地靈氣,而性修雖是隱蔽,可也需要不斷蒐集各種學說、法門,來點醒自身,作為心境積累。這種道走到最後,只能成就一人,最多雞犬升天。”
說到這,韓逸突然閉口不言,但所說之言,卻像是道閃電,將邱言心中迷霧擊散,讓他的思緒清晰起來。
其實,這裡面的道理並不深奧,只是隔了層紙,偏偏是思維死角。
與此同時,外面傳來“咚咚”敲門聲,那老僕的聲音傳了進來——
“老爺,您該休息了。”
邱言聞之,凝神朝韓逸看了過去,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疲憊之色,心下了然。
“韓老相國雖然學問精深,但畢竟是肉身凡胎,看似健壯、精神矍鑠,但年紀大了,精力自然衰退,連續說了這麼長時間的話,其間還興致頗高,當然耗費心神。”
一念至此,他便順勢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