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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那是些製作拙劣的手工製品,因為使用了各種翻舊工藝,所以看起來古色古香。所以,大多數人走過那些蓬頭蓬面的人,都會抱之以不屑的目光。
現在,吸引張松的,就是路邊報紙上擺放的一個陶罐。
陶罐嚴格講應該算是五個,一個橢圓深腹的陶罐的頸部,一圈連有四個盤口壺形的小罐。中間大罐自下而上由素面到堆塑,也有少量的捏塑,圖案都是些撲拙的人物和禽獸。
這樣的陶罐張松只在書本上見過,它的名字就叫五連罐。
五連罐後面的老頭鬚髮皆白,面上溝壑縱橫,猶如旱季龜裂的田地。他的身上裹著一件遍佈汙漬的藍布長衫,嘴裡還叼著一隻長杆的菸袋。他悠閒地倚坐在一塊路邊燈箱廣告前,神態悠閒,嘴裡不時噴出一口濃煙,眼睛眯縫著,好像根本不看路上的行人,對面前的東西能否售出也一點都不擔心。
張松走到了老人的面前,蹲下身,將五連罐取在手中細細把玩。
張松立刻判斷出這五連罐是現代製品,書中記載這種造型的五連罐應該是漢代的古物,而漢代與現代的製陶工作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儘管如此,張松還是想買下它,就算是現代的贗品,這樣的陶罐也挺難得。
他本來以為講價一定要花費很大的口舌,路邊賣贗品的人大多非常愚昧,他們固執地堅信自己的物品足以以假亂真。但這位藍袍抽長杆菸袋的老人卻出奇地坦率,當張松問價時,他豎起了一個指頭。
“一千塊?”張松試探地問。
老頭呵呵一笑,一口煙霧噴過來,讓他顯得有些高深莫測。他用難懂的方言回答道:“如果你願意出這個價錢的話,我也不反對,但我要的只是一百塊。”
張松怔一下,臉上堆上些笑再問:“那你知道這是什麼罐子嗎?”
“我自己做的東西我怎麼會不知道。”老人呵呵笑著,帶些譏誚看著張松,“這是我做的魂瓶,我做了一輩子。我們那兒的人都叫我蘇尼,所以,他們也管我的罐子叫做蘇尼五連罐。”
張松毫不猶豫地買下了那個罐子,他本來還想再和老人攀談幾句,但老人接了錢,立刻興沖沖地走進路邊一家小酒店。買玉器的朋友這時走到張松的身邊,帶些疑惑地問他怎麼會買路邊這些鄉下人的劣質贗品。張松笑了笑,也不做解釋。朋友也是個作家,但很年輕,寫過幾本恐怖小說,在市場上賣得還不錯,但在張松眼裡,他連故事和小說的起碼分別都沒搞明白。這樣的人,你難道還能指望他知道魂瓶是種什麼東西?
魂瓶是為亡魂準備食物的器皿,是靈魂棲息之所,是人與亡魂溝通的橋樑,又是亡魂返祖昇天的通道。簡單些說,它是中國農耕民族所特有的一種隨葬明器,它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有著不同的名稱和形狀。到了元明以後,魂瓶器皿才日漸稀少,但以瓶罐等器皿存放食物或穀物,放置於墓中供亡魂食用的魂瓶遺俗,仍然保留在一些實行土葬的漢族和少數民族之中。
五連罐是漢代特有的魂瓶形狀,賣罐老人說他做了一輩子這樣的魂瓶,那麼,也就是說,在中國某個地方,現在還延用著用魂瓶為亡者陪葬的習俗,那麼,與五連罐一道保留下來的墓葬遺俗一定還有很多,如果能夠到那個地方去實地考察,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自從家裡多了件這樣的陶製品,張松便開始有些魂不守舍。他常常深夜的時候把五連罐捧到書房裡細細把玩,並且,長時間地凝視它,似乎罐子會告訴他它們的家鄉在哪裡。
張松研究了陶罐上那些堆塑與捏塑的內容,那些撲拙的畫像沒有留給他任何線索。他回憶那個賣罐老人,他身上的藍袍與長杆菸袋,也不能給他什麼提示。他只是從賣罐老人說話時生硬的漢語判斷他一定是某個少數民族,但究竟是哪個民族,他卻一直參詳不透。
就這樣,五連罐在張松家裡擺了半年多。
突然有一天夜裡,張松夢中又見到了那個賣罐老人,場景還是仿古一條街的人行道上。賣罐老人說:“我們那兒的人都叫我蘇尼,所以,他們也管我的罐子叫做蘇尼五連罐。”
張松驀然睜開眼睛,他興奮地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蘇尼五連罐。蘇尼是這個老人的名字。少數民族的取名都有各自的傳統與習慣,根據這條線索,應該不難查出賣罐老人的民族。
當天晚上,張松就查到了蘇尼這個詞是彝族的詞彙,但它不是人名,而是一種古老的職業。彝族人管族中的巫師叫蘇尼。
那個賣罐老人其實就是彝族的巫師。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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